甄嬛的惊鸿舞落下帷幕,席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。
皇后端坐在主位,目光如炬,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哭声的来源——华妃正用丝帕捂着嘴,肩膀微微耸动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暗红色的吉服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“华妃这是怎么了?”皇后放下手中的玉杯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今日是温宜公主的周岁宴,本该欢喜,何必如此伤怀?”
华妃闻言,缓缓放下丝帕,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眸,她颤巍巍地起身,对着皇上福了一福,声音哽咽:“皇上,臣妾……臣妾只是看莞贵人舞姿动人,想起了一些往事,一时情难自已,还请皇上恕罪。”
皇上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,眉头微蹙,却没有斥责。他指尖摩挲着龙纹杯壁,杯中的酒液泛起细碎的涟漪,恍惚间竟映出多年前的景象——那时的华妃还是年羹尧的妹妹,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宫装,在圆明园的牡丹丛中笑靥如花,说要陪他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繁华。
华妃见状,心中一喜,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便顺着话头继续说道:“臣妾想起当年梅妃作《楼东赋》,句句皆是血泪,如今听着这乐曲,竟觉得与梅妃当年的心境有几分相似。臣妾不才,近日偶得《楼东赋》,愿为皇上吟诵一番,以抒胸臆。”
不等皇上应允,华妃便自顾自地吟诵起来:“楼东望苑路漫漫,咫尺长门恨未销。笛声咽,晚云结。宫漏未央,谁复挑灯夜补衣?”
她的声音抑扬顿挫,充满了哀怨与悔恨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,带着浓浓的悲情,尾音拖得极长,像是一根无形的线,缠得人心头发紧。
皇上端坐席间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听着华妃的吟诵,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与华妃相处的点滴。那时的华妃,明艳动人,娇纵任性,却也真心待他。她会在寒夜里为他温一壶酒,会在他批阅奏折时悄悄递上一块点心,甚至会因为他多看了哪个宫女一眼便闹上半天别扭。后来年家势力渐大,他不得不对她有所忌惮,渐渐疏远,如今听着这《楼东赋》,竟也生出几分愧疚。
更何况,年家手握重兵,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,西北战事刚起,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,若是能借此机会安抚华妃,稳住年家,也是一举两得之事。皇上心中已有了决断,敲击桌面的手指缓缓停下。
华妃吟诵到动情处,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:“皇上,臣妾知错了!臣妾不该骄纵任性,惹皇上生气!臣妾日日思念皇上,只求皇上能再给臣妾一次机会,哪怕只是闲暇时能记起臣妾一二,臣妾也心满意足了!”她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,声音带着哭腔,却字字清晰,像是在赌上自己最后的希望。
皇上沉默片刻,终是叹了口气,温声道:“起来吧,过两日朕便去清凉殿看你。”
华妃喜极而泣,连忙叩首谢恩:“谢皇上隆恩!臣妾定不负皇上厚爱!”她伏在地上,泪水浸湿了裙摆,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,能让皇上主动提出去看望自己,这已是极大的恩宠。
甄嬛站在原地,看着华妃因皇上一句承诺便欣喜若狂,心头猛地一凉。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不慎掉入荷花池的那个夜晚,刺骨的寒意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,那是华妃一手造成的苦难,可如今,皇上一句温情的话语,便将所有伤痛轻轻抹去,这份寒凉,比池水更甚,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。她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,遮住了眸中的涩意。
皇后坐在一旁,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,仿佛对华妃的得宠乐见其成,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算计,她端起茶杯,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,心中自有盘算。
沈眉庄端着茶杯,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,看着华妃喜不自胜的模样,心中没有太多波澜。华妃复宠,于她而言未必是坏事,至少能分散些皇后的注意力,她可以趁着各方势力胶着之际,暗中谋划,为自己腹中的孩子铺就更安稳的路。她看向身旁的画春,用眼神示意她静观其变,时机未到,不必轻举妄动。
宴席因皇上对往事的追忆而添了几分暖意,众人纷纷举杯,气氛愈发融洽。华妃也一改往日的骄横,对众人笑脸相迎,尤其是看向甄嬛时,虽仍有几分傲气,却少了些针锋相对。她端起酒杯走到甄嬛面前:“莞贵人方才的惊鸿舞真是精彩,本宫敬你一杯。”
甄嬛举杯回敬,语气平淡:“华妃娘娘客气了。”两人酒杯隔空相碰,表面平和,实则暗潮涌动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抓阄令继续进行。轮到嫔妃们依次抽取纸团,有唱曲的,有抚琴的,场面倒也热闹。安陵容之前凭借一曲采莲曲给皇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如今虽不算盛宠,却也时常能得到皇上的召幸,在这圆明园中也算有了一席之地。很快,便轮到了她。
安陵容深吸一口气,缓缓起身。许是连日来身体不适,起身时竟微微晃了晃,身边的青黛连忙上前搀扶,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吉服,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显得弱不禁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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