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纸被指甲刮得簌簌作响,沈眉庄攥着银簪的手沁出冷汗。烛火突然爆出灯花,将窗上的影子拉得细长——那人穿着身灰布宫装,袖口绣着半朵褪色的玉兰,正是皇后宫里的二等宫女青禾。
“贵人安歇了?” 青禾的声音裹着风雪飘进来,带着种刻意压低的甜腻,“皇后娘娘说夜里风大,让奴婢来看看储秀宫的窗棂是否关紧。”
沈眉庄对着镜中理了理旗装领口,镜里映出的人眉眼温婉,鬓边仅簪着支赤金点翠的扁方,脸上薄施粉黛,正是符合规矩的贵人妆容。青禾是皇后的陪嫁丫鬟,平日在景仁宫专管洒扫,此刻却出现在这里,定是皇后派来盯梢的。她扬声应道:“有劳青禾姑娘挂心,窗户都关严实了。”
门外沉默片刻,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:“那就好,奴婢告退。” 脚步声渐远时,沈眉庄忽然瞥见窗台上多了颗饱满的南果梨——这是皇后宫里新换的鲜果,此刻出现在这里,想必是皇后无声的提醒,让她谨言慎行。
画春捧着暖炉进来,见她脸色发白,忙道:“小主,要不要传外头的人来?” 沈眉庄摇头,将银簪插回鬓间:“不必,皇后不过是想看看我有没有不安分。” 她望着案上那包长白山人参,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——后宫之中,最可怕的不是明枪,是暗箭。
钟粹宫的哭喊声直到三更才歇。
次日一早,云溪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,脸色凝重地说:“小主,余答应嗓子肿得像含着颗核桃,太医说至少得养三个月才能再唱曲儿。听太医院那边的人说,药方里加了味‘哑嗓草’,虽是微量,却能让嗓子总带着些沙哑。”
沈眉庄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颤。这味药看似寻常,却能让余莺儿再也唱不出清亮的昆曲。后宫里敢在太医院的药方动手脚的,除了华妃,便是皇后。她忽然想起昨夜窗台上的南果梨,心口一阵发寒:“华妃那边有什么动静?”
“华妃娘娘今早赏了些冰糖雪梨过去,说是让余答应好好养着。” 画春压低声音,“还听说,余答应宫里的掌事太监被杖毙了,说是看管不力让主子伤了嗓子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 沈眉庄从妆奁里取出些银锞子,“这些你想法子交给余答应宫里的小太监们,让他们多上点心伺候着,也别让人知道是储秀宫的意思。”
廿一这天清晨,沈眉庄特意换上件石青色的旗装,领口滚着圈银线。画春为她梳了个两把头,插着支点翠嵌珠的旗头,脸上只敷了层薄粉,唇上点着淡淡的胭脂,镜里映出的人眉眼温婉,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。
她知道今日皇上会在御花园附近散步,便算准时间带着画春前往。远远见着皇上的身影,她并未快步上前,只是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驻足,手中拿着本诗集,看得入神。皇上被她这副娴静模样吸引,主动走上前来:“眉庄也在此处。”
沈眉庄忙行礼:“给皇上请安。” 皇上笑着说:“看什么呢,这般入神?” 她将诗集递过去:“回皇上,是些描写海棠的诗句,觉得颇为雅致。” 皇上翻看了几页,与她聊起诗中的意境,两人相谈甚欢。眼看日头渐高,沈眉庄恰到好处地说:“皇上,园内风大,嫔妾宫里暖和,不如移步储秀宫小坐片刻?” 皇上欣然应允,用过午膳,皇上又回了养心殿批阅奏折。
下午,小夏子到储秀宫传旨说是晚上皇上摆驾储秀宫,让储秀宫准备接驾。
沈眉庄坐在镜前补妆时,画春轻声禀报:“小主,御膳房送来了些点心,按您的吩咐,都妥帖收着了。” 她微微点头,储秀宫向来低调,皇上驾临更需谨守本分,断不会在这些琐事上出什么岔子。
皇上到时天还没黑,兴致颇好得和沈眉庄继续谈论诗赋,沈眉庄为他布茶时,指尖偶尔划过他的手背,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。她轻声道:“皇上,这碟芙蓉糕是新做的,您尝尝?” 皇上尝了一口,赞道:“味道确实不错。”
两人闲聊至暮色渐浓,皇上看着窗外,随口道:“这储秀宫的夜景倒也雅致。” 沈眉庄顺势起身福了福身:“皇上若不嫌弃,今晚便在此歇息吧。” 皇上望着她温婉的眉眼,点了点头。
烛火摇曳间,沈眉庄垂眸道:“嫔妾前几日读《女诫》,看到‘妇德’篇,忽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。”
“哦?” 皇上挑眉,“眉庄一向端庄得体,哪里做得不好?”
“嫔妾总想着如何侍奉皇上,却忘了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。” 她抬眼时,睫毛上沾着层水汽,“嫔妾日夜祈盼能为皇上诞下龙嗣,哪怕只是个公主,嫔妾也知足了。”
皇上大笑,将她揽入怀中:“好,朕便如你所愿。” 沈眉庄望着帐顶的流苏,忽然想起父亲说的 “不争是争”,原来最得人心的,从来不是刻意逢迎,是恰到好处的示弱。
储秀宫侍寝后的几日光景,后宫倒也平静。三月廿八这天,沈眉庄知道皇上会前往杏花坞,便暗中让人给安陵容递了个消息,说倚梅园的早梅抽了新枝,晨间景致极好,且正是皇上前往杏花坞的必经之路,若在那里唱上一曲,或许能得皇上留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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