储秀宫的烛火被穿堂风掀得剧烈摇晃,沈眉庄捏着半枚烧残的字条,指腹在焦黑的纸缘上反复摩挲。窗外的风雪突然停了,那串脚步声便成了孤音,踩在积雪上发出 “咯吱” 轻响,像钝刀割着丝绸。
当脚步停在廊下第三块青石板时,她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——马德胜是宫里的老人,早年家乡闹灾荒,是沈家给了他银两救了全家性命,后来他进了宫,这份恩情,他记了一辈子。
“谁?” 她的声音稳了稳,故意扬高些许,惊得檐角冰棱坠落,砸在空阶上脆响,画春的手刚触到门闩,就被她用眼神示意稍等。
窗纸上的影子挺直了些,尖细的嗓音裹着寒气渗进来:“贵人,是小的,马德胜。”
“进来吧。” 沈眉庄放下字条,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三下——这是父亲约定的暗号,示意 “安全”。
画春拉开门闩,寒风卷着个灰影扑进来,马德胜穿着身半旧的青布太监服,帽檐下露出半张清瘦的脸,见了沈眉庄,忙躬身行礼,动作麻利又透着恭敬:“给玉贵人请安。” 他将手里的黑陶药罐往前递,“李太医让小的送药来,说这剂得趁热喝。”
沈眉庄接过药罐,触手温热。她掀开盖子,浓郁的药香漫出来,是熟悉的当归黄芪味。马德胜站在一旁,双手垂在身侧,指关节因常年做事而显得灵活有力。
“父亲近来可好?” 沈眉庄轻声问,目光落在马德胜腰间的玉佩上——那是沈家送的,上面刻着个 “忠” 字。
“老爷一切安好,让小的给贵人带句话,万事小心。” 马德胜压低声音,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,“这是老爷托人寻来的长白山人参,让贵人每日切片泡水喝。”
沈眉庄接过纸包,入手沉甸甸的。她打开一看,人参须根完整,是上等的好货。“有劳马公公了。” 她对马德胜的称呼亲近了些,“宫里近来不太平,你在外走动,也多留意。”
“贵人放心,小的省得。” 马德胜顿了顿,又道,“小的这几日在御花园附近当值,见那余答应的人,总往翊坤宫跑,还常跟华妃娘娘身边的颂芝说些什么,看着挺热络。”
沈眉庄舀了一勺药汁,慢慢喝着:“她刚得恩宠,想找个靠山也正常。” 她放下药碗,“你可知她除了巴结华妃,还做了些什么?”
“听说她宫里的小丫鬟,在御膳房抢了欣常在和曹贵人的东西,还对安答应的宫女呵斥来呵斥去,挺张狂的。” 马德胜如实回禀,“小的还听说,她为了讨皇上喜欢,正拼命练昆曲呢,夜里都能听见钟粹宫传来唱腔。”
沈眉庄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 她从妆奁里取出个小荷包,递给马德胜,“这是赏你的,买点东西暖暖身子。”
马德胜连忙推辞:“这些都是小的该做的,贵人赏赐小的不敢受。”
“拿着吧,” 沈眉庄坚持道,“父亲知道了,也会让你收下的。”
马德胜这才接过来,小心地揣进怀里:“谢贵人。那小的先告退了,李太医还等着回话呢。”
“去吧。” 沈眉庄看着马德胜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,心里踏实了些,有这样忠心的人在身边,总能多些底气。
余莺儿跪在翊坤宫的青砖上,膝盖压着冰冷的地龙管道,却丝毫不敢动弹。华妃正用银簪挑着糕点上的蜜饯,半晌才懒懒开口:“你说想跟着本宫?”
“奴婢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!” 余莺儿额头抵着地面,声音发颤。她昨夜让宫女连夜绣了个金线凤凰荷包,此刻正捧在手里,希望能讨华妃欢心。
华妃瞥了眼那荷包,忽然笑出声:“皇上刚赏了本宫赤金镶红宝的抹额,你这荷包倒配不上。” 颂芝忙打圆场:“娘娘,余答应一片心意。” 华妃将银簪扔在碟子里,叮当作响:“听说你抢了欣常在的栗子糕?”
余莺儿脸色煞白:“是…… 是奴婢的人不懂事。”
“不懂事就该教。” 华妃端起茶盏,“去给欣常在磕三个头,再把你那‘妙音娘子’的金匾摘了——在本宫面前,还轮不到你称‘娘子’。”
余莺儿咬着牙应了,退出翊坤宫时,心里又气又怕。风雪灌进领口,她攥紧了拳头,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练昆曲,讨得皇上更多的宠爱,到时候看谁还敢轻视自己。
储秀宫里,沈眉庄对着月历上圈出的 “廿一” 出神,画春捧着新熬的药进来:“小主,李太医说这剂药需得寅时服下。” 沈眉庄望着窗外含苞的杏花,忽然道:“让云溪把那支碧玉簪,送去碎玉轩给浣碧。”
碎玉轩的日子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。甄嬛斜倚在铺着厚棉垫的软榻上,面色虽显苍白,眼底却清明得很。她并非真的染了重疾,不过是借着初入宫时偶感的风寒,顺势装病避宠罢了。这后宫之中,华妃气焰嚣张,皇后深不可测,她一个毫无根基的莞常在,贸然争宠只会沦为众矢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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