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寿宫暖阁的窗棂上结着薄霜,晨光透过霜花洒进来,落在铺着貂皮软垫的炕沿上,添了几分清冷。沈眉庄拢着一件月白色绣竹枝纹的夹袄,指尖拂过窗棂上的霜花,凉意透过指尖传来,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。
“娘娘,天越发冷了,要不要再加盆炭火?” 画春端着刚温好的姜枣茶进来,见她盯着窗外出神,轻声问道。
沈眉庄接过茶盏,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,心中的顾虑却未消减半分:“加吧,只是你去叮嘱下去,各宫的炭火份例都按规制发足了吗?如今太后病重,皇上心思本就沉重,若是寒冬里真出了‘冻毙宫人’的事,咱们这些协理宫务的,可没法向皇上和太后交代。”
画春刚应下,云溪便掀帘进来,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:“娘娘,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各宫炭火消耗明细。按规制,贵妃位每月银丝炭八十斤、木炭三百斤,妃位六十斤、两百斤,嫔位四十斤、一百五十斤……只是奴婢瞧着,钟粹宫、延禧宫偏殿的消耗,比份例少了近三成。”
沈眉庄接过册子,指尖先划过 “钟粹宫” 三个字——博尔济吉特贵人养着淑宁公主,按嫔位份例每月银丝炭四十斤、木炭一百五十斤,可明细上只领了三十斤银丝炭、一百二十斤木炭。她眉头微蹙:“博尔济吉特贵人怎么领这么少?是内务府没发够,还是她自己省着用?”
“听说是博尔济吉特贵人怕逾矩,特意让宫人少领了。” 云溪低声道,“还有延禧宫偏殿的三位答应,按份例每月银丝炭五斤、木炭五十斤,她们倒是领足了,可前些日子宫人私下说,夜里冻得睡不着,连暖炉都不敢多烧。”
沈眉庄合上册子,语气坚定:“云溪,你去翊坤宫一趟,请贵妃娘娘移步内务府。份例是本宫在管,可后宫冷暖是咱们俩的事,总不能让皇嗣和低位份的妹妹受冻。”
“娘娘是想……” 云溪愣了愣,随即反应过来,“借着核对份例,再与贵妃娘娘闹一场?”
“正是。” 沈眉庄点头,“皇后没有宫权,底下人还在观望,咱们得让皇上看到,份例虽归本宫管,可后宫之事,从不是本宫一人说了算。”
云溪躬身应道:“奴婢明白,这就去安排。”
不多时,云溪便从翊坤宫回来,脸上带着几分复杂:“娘娘,贵妃娘娘应了,说半个时辰后汇合。颂芝姑姑说,贵妃娘娘特意换了件绛紫色织金穿枝海棠纹的棉旗装,还说‘份例归玉妃管,本宫倒要瞧瞧,这规制是怎么定的’。”
沈眉庄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——华贵妃这是故意带着“挑错”的心思来的。她对画春道:“去把那件藕荷色暗绣缠枝莲的貂毛领棉旗装拿来,再取一支赤金嵌南珠的簪子,鬓边添两支银质累丝镶米珠的小钗,妆容素净些,配着冬日的景致便好。”
半个时辰后,沈眉庄的轿辇准时停在翊坤宫门口。华贵妃已等候在廊下,绛紫色棉旗装在冬日晨光里显得格外华贵,大拉翅上簪着的赤金嵌红宝石步摇,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,流苏上的小珍珠泛着莹润光泽。
“妹妹倒是准时。” 华贵妃走上前,目光扫过沈眉庄的衣襟,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,“看来妹妹对份例这事,倒是上心得很。”
“份例关乎各宫冷暖,臣妾不敢不上心。” 沈眉庄屈膝行礼,姿态恭顺却不卑屈,“今日请娘娘一同去内务府,是想让娘娘帮着把把关——毕竟娘娘协理六宫多年,比臣妾更懂如何平衡规制与实情。”
“平衡?” 华贵妃挑眉,抬步上轿,“但愿妹妹的‘平衡’,没让谁冻着才好。”
两乘轿辇并行向内务府而去,轿夫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显得格外清晰。沈眉庄掀着轿帘一角,看着窗外掠过的宫墙,心中清楚——这场“核对份例”的戏,既要让华贵妃的“挑错”显得自然,也要把该补的炭火都补上。
内务府的管事早已接到消息,领着一众属官在门口等候。见两人下轿,连忙上前躬身行礼:“奴才参见贵妃娘娘,玉妃娘娘。”
“免礼。” 华贵妃抬手,语气带着几分威严,“把今年各宫的炭火份例册、发放记录都拿来,先把钟粹宫、延禧宫偏殿的挑出来——本宫听说,有些宫的炭火,没按份例领足?”
管事脸色一白,连忙转身去取,不多时便抱着两本册子跑回来:“回娘娘,钟粹宫博尔济吉特贵人养着淑宁公主,按嫔位份例,每月银丝炭四十斤、木炭一百五十斤,可上月只领了三十斤、一百二十斤;延禧宫三位答应,按份例每月银丝炭五斤、木炭五十斤,都领足了。”
沈眉庄先拿起钟粹宫的册子,指尖划过“博尔济吉特贵人:自愿减领十斤银丝炭、三十斤木炭”的批注,眉头皱起:“淑宁公主才几月大,日夜都需暖阁恒温,怎么能减领?是本宫没说清楚,嫔位有皇嗣的,可额外补三成炭火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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