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溪掀帘进来时,沈眉庄正看着听竹给弘暄整理刚做好的软布小褂——那褂子是映雪用细棉布绣的竹枝纹,针脚细密,衬得弘暄白胖的小脸愈发讨喜。见云溪神色凝重,沈眉庄示意听竹抱弘暄去偏殿,才开口问:“甘露寺那边出什么事了?”
“回娘娘,咱们派去的人传了消息来。”云溪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,“皇后派了两个嬷嬷去甘露寺,说是‘督查寺规’,实则故意刁难甄姑娘,逼着她做劈柴挑水的粗活。起初住持还想拦着,说甄姑娘是‘奉旨修行’,不必做这些,可那两个嬷嬷拿出皇后的牌子,说‘宫规大于寺规,庶人尼僧就该守最粗的规矩’,硬是把甄姑娘从禅房拉去了柴房。咱们的人拦了两次,第一次借‘宫里贵人惦记’的由头,让嬷嬷暂歇了一日,可昨日她们又逼着甄嬛去挑山泉水,那山泉在半山腰,路滑难走,甄姑娘摔了一跤,手都磨破了。”
沈眉庄紧握纸条,指尖稍显用力,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:“甄嬛都已离宫修行,断了尘缘,皇后为何仍揪住不放?”她稍作停顿,目光清澈,心中忧虑重重。她担心甄嬛归来,恐其再获圣宠,重掌权势,成为自己的绊脚石;也忧虑没有甄嬛的日子该如何让弘暄不那么扎眼,因其在宫中时,虽曾一度风头无两,却也能为永寿宫挡去诸多明枪暗箭。如今甄嬛离去,皇后失去了紧盯的目标,目光迟早会转向弘暄。然而,她刚对甄嬛出手,短期内不会即刻对弘暄有所图谋,必然会先暗中部署人手,寻好替罪羊,企图悄无声息地动手,这才是最需防范之处。
“那咱们要不要禀明皇上?”云溪问道,“皇后这般明着刁难,若是传到皇上耳中,定会责罚她。”
“不必。”沈眉庄摇头,“皇上如今对皇后虽有不满,却念着中宫体面和太后的情面,不会真的重罚。咱们禀明皇上,反倒会让皇后记恨更深,说不定会提前对弘暄动手。”她沉吟片刻,“你让咱们的人再带些伤药和厚实的棉手套去,悄悄给甄嬛送去,就说是‘普通信众捐赠’,别露任何痕迹。再跟住持说,就说‘山泉水寒,恐冻坏了身子,误了修行祈福的本意’,让她想个法子,要么换些轻便的活计,要么找个借口让甄嬛少去几趟。皇后要的是‘磋磨’的体面,不是真要她的命,只要别让她太过狼狈,嬷嬷那边也不会真的不依不饶。”
云溪应下:“奴婢这就去安排,让咱们的人再叮嘱住持,务必护着甄姑娘,别让她真受了粗活的磋磨。”
“等等。”沈眉庄叫住她,“顺便让咱们的人多留意甄嬛的动静——听说她如今虽不用做粗活,却也得自己打理起居,从从前事事有人服侍的娇小姐,落到如今凡事都要自己做的地步,日子终究不好过。若是她有任何不适,或是想传消息出来,都及时禀报。她如今虽是庶人尼僧,却也不能真让她孤零零受委屈。”
待云溪退去,画春端来温热的莲子羹,轻声道:“娘娘,皇后这般针对甄嬛姑娘,倒像是怕她有朝一日回来似的。”
“可不是么。”沈眉庄舀了一勺莲子羹,慢慢咽下,“不过,甄嬛在时,皇后的心思全在打压她身上;如今甄嬛走了,皇后的精力总要找个地方搁。咱们得更谨慎些,别让弘暄成了下一个靶子。”
画春闻言,脸色微变:“那咱们要不要先做些准备?”
“准备自然要做。”沈眉庄道,“让听竹多留意弘暄的饮食,每样吃食都要先让人试吃;映雪给弘暄做的衣物,也要仔细检查针脚和布料,别让人动了手脚。另外,你去跟内务府说,永寿宫近日需要添些人手,就说‘阿哥日渐长大,伺候的人不够用’,挑些家世清白、手脚麻利的,也好盯着宫里的动静。”
画春点头应下,刚要转身,沈眉庄又道:“对了,碎玉轩还有个刚出月子的和答应,她生了公主,却没升位分,如今还住在偏僻的碎玉轩,连公主都没能亲自养着,想必和答应心里肯定不太好受。”
“娘娘是想……”画春有些疑惑。
“后宫之中,位分低了,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。”沈眉庄道,“咱们就大发善心,帮她一把。你让云溪传消息给沁心,让沁心有意无意地跟和答应说,她与甄嬛有几分相似,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态。甄嬛当年能靠这模样得宠,她与甄嬛从小一起长大,对甄嬛的喜好、举止都熟悉,若是多打扮打扮,学些甄嬛的样子,说不定能让皇上多留些心思,升了位分,才能把公主抱回来自己养。”
画春恍然大悟:“娘娘想得周全,和答应若是能得宠升位,也能帮着分些后宫的注意力,减轻咱们的压力。”
沈眉庄笑了笑:“算是一举两得吧。”
与此同时,翊坤宫内,华贵妃正斜靠在铺着貂皮软垫的炕边,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簪子,听颂芝汇报各宫的动静。
“娘娘,丽嫔娘娘昨日在御花园弹琵琶,特意选了皇上常走的路,想让皇上多驻足一会儿;襄嫔娘娘让人做了皇上爱吃的豌豆黄,送去养心殿时,还特意求见;余常在则在皇上路过的廊下唱曲儿,也是盼着皇上能停步,把她召去养心殿伴驾。”颂芝道,“只是她们都没敢太张扬,怕惹您不快,连动静都压得小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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