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未亮,寅时三刻,听松庐内已燃起第一缕安神香。
苏晚卿着一身素麻布衣,准时起身,并未点灯。
她走到院中,掬起石缸里冰冷刺骨的山泉水,一遍遍搓洗着脸颊,直到那股寒意渗透肌骨,彻底驱散了残余的睡意。
这是她年少时在母亲监督下养成的修行之式,用最原始的体感,唤醒最敏锐的六识。
回到茶室,她已为阿青备好了温热的米浆。
聋哑少女睡眼惺忪,却已习惯了师父这近乎严苛的作息,乖巧地坐下。
“今日,我们复刻‘盲辨九香’。”苏晚卿用手语比划着。
这是她母亲苏茗女士的独创法门,也是“苏脉”茶艺中不外传的绝学。
她取来一方素色绸带,蒙住双眼,端坐于九只盛放着不同香料的青瓷小碗前。
沉香、檀香、龙涎、麝香……甚至还有两种是极易混淆的变种奇楠。
她深吸一口气,凝神静气,纤长的手指如蝶翼般拂过碗沿,并不触碰,只感受那气流中携带的微弱香氛。
“第一味,星州沉,气味沉郁,尾韵带一丝凉意。”她轻声说。
阿青在一旁,用特制的炭笔飞快地在宣纸上记录,她的任务不是辨香,而是用手语和笔触,描摹出师父感知到的“气味轨迹”——那是比文字更直观的、属于嗅觉的图谱。
正当苏晚卿准备辨别第四味时,她的鼻尖微不可察地一动,眉头蹙起。
空气中,混入了一丝不属于这山林的、极其微弱的化学味道。
像是某种高分子聚合物燃烧后留下的尘埃,被设计成无色无味,却逃不过她被千锤百炼过的嗅觉。
追踪粉。
她的心沉了下去,但面上毫无波澜。
“阿青,关好所有门窗。”她用手语迅速下令。
少女虽不明所以,但执行得没有丝毫犹豫。
在所有缝隙都被封死的瞬间,苏晚卿走到一尊古朴的铜炉前,没有丝毫犹豫,点燃了一撮暗褐色的粉末。
“清瘴雾”。
这是一种古法药香,平日里用以祛除山中毒虫瘴气,其真正的妙用,却是能释放出一种特殊的植物碱微粒,中和并吸附空气中的非自然化学成分,让最精密的监测设备也瞬间失灵。
袅袅青烟升起,带着一股草木的苦涩与甘冽,迅速充满了整个房间。
那丝突兀的化学气息,被这霸道而古老的香气彻底吞噬、瓦解。
苏晚卿摘下眼罩,眸光冷冽如冰。
她知道,傅承砚的耐心,已经耗尽了。
凌晨三点,万籁俱寂。
苏晚卿的笔记本电脑上,一个经过跳频加密的视频窗口悄然亮起。
屏幕那头,是她最好的闺蜜,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商业合伙人,林婉。
“成了!”林婉压低声音,兴奋地展示着手中的设计稿,“‘知春’的品牌包装定稿了!极简的德化白瓷罐,外面没有任何logo,只在罐底刻印一朵小小的春兰。开盖后,才能看到宣纸内衬上,用你笔迹烫印的那句话——‘苦后回甘,皆因未忘’。”
苏晚卿看着那雅致的设计,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:“很好。首批量产十万罐,资金已经到你账上了。销售渠道按我们说的,百分之七十对接给全国的社区心理康复中心和临终关怀机构,作为辅助疗愈产品。剩下百分之三十,走线上匿名认购,不投放任何广告,只靠口碑发酵。”
“放心,”林婉比了个OK的手势,随即又促狭一笑,“对了,有个不开眼的想钱想疯了的投资人,通过我爸的关系找过来,说愿意出三千万,只买一个冠名权。我直接回他——这茶,不卖豪门,尤其不卖姓傅的。”
苏晚卿眼睫微垂,淡淡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傅承砚从不喝茶,他只信奉金钱和权力堆砌的帝国。
那么她便用这最不值钱、也最高贵的茶,建立一个他永远无法踏足的王国。
与此同时,距离听松庐一公里外的密林中,两个身着户外迷彩、伪装成采风摄影师的男人正狼狈地互相搀扶着,鼻青脸肿。
他们是傅承砚派出的第四批人,由顶尖的退役特种保镖组成,携带了最先进的热成像仪和微型无人机。
然而,他们连听松庐的院墙都没看到,就被一道悬挂在必经之路上的竹帘拦住了。
那竹帘看似普通,上面却用五彩丝线绣着繁复诡异的纹样。
他们没当回事,直接穿了过去。
谁知夜风一起,竹帘晃动,带动了帘后缝制的一排排微小香囊。
一股奇异的花香瞬间释放,两人只觉头脑一阵晕眩,眼前的同伴竟化作了面目狰狞的野兽,咆哮着向自己扑来!
一场毫无理智的互搏后,两人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,才渐渐恢复神智。
清晨,薄雾弥漫。
苏晚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,居高临下,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:“这‘见山图’只是小惩大诫。下次再来,我不保证你们的神志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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