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重,京郊镜园的喧嚣早已散尽,唯有傅承砚身上那件被露水打湿的风衣,还残留着一丝盛会后的冰冷。
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僵硬地靠在车门上,陈秘书递过来的热咖啡,他看也未看。
“傅总,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了。”陈秘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逾越的担忧。
傅承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发出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人声的音节:“她……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了?”
这个问题,陈秘书无法回答。
因为答案,就写在傅承砚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,也写在苏晚卿那双再无波澜的眼底。
他不是被她打败的,而是被她彻底地、完全地、无视了。
这种惩罚,比任何报复都来得更为凌迟。
三日后,凌晨五点,天光未亮。
与京城的繁华遥遥相隔的青川山脉深处,山雾如纱,缠绕着古老的松林。
一座荒废多年的旧式院落前,苏晚卿迎着晨风,亲手将一块斑驳的木匾挂上了檐下。
“听松庐”三个字,是她昨夜以浓酽的茶汁代墨,一笔一画写就。
风干之后,字迹在微熹的晨光下泛出温润的琥珀色光泽,古拙而风骨峭立。
“小姐,水电都通好了。”赵伯将一串泛着铜绿的钥匙递到她手中,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心疼,“您母亲早年在此闭关参悟茶道,一待就是三年。如今您回来,也算是落叶归根了。”
苏晚卿接过钥匙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沉静下来。
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门框上一道早已模糊的浅刻痕,那是她幼时踮着脚尖留下的身高标记。
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,那笑意不达眼底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。
“赵伯,”她轻声说,“这一次,不是躲,是归。”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厚重的积尘扑面而来。
屋内陈设简单,却处处透着时光的痕迹。
苏晚卿没有请任何工人,只是挽起袖子,用最原始的方式,一点点拂去这里的尘埃。
她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而庄重的仪式。
寅时起,煮水烹茶,袅袅茶香是这院落苏醒的第一缕气息。
而后,于窗下静坐,抄写《茶经》,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,是她与内心唯一的对话。
辰时,她将母亲留下的旧物一一搬出翻晒,那些泛黄的书卷、古朴的茶器,都在阳光下重新焕发生机。
在一个樟木箱的箱底,她翻出了一册用牛皮纸包裹的手稿——《情绪茶疗笔记》残卷。
纸页已经脆弱不堪,上面是她娟秀却略显稚嫩的笔迹,详细记录着她曾为傅承砚调配的七种安神茶方。
从缓解他深夜失眠的“静夜思”,到平复他烦躁易怒的“清心饮”,每一味草木的配比,每一次火候的拿捏,都倾注了她当年全部的爱意与期盼。
苏晚卿凝视着那一行行字迹,良久,神色平静地将它投入了屋角的小泥炉中。
火苗“轰”地一下蹿起,将那些承载着卑微爱恋的过往,舔舐成飞舞的灰烬。
一旁,新收的聋哑小徒弟阿青正在用石磨安静地研磨着茶叶。
她看到师父的举动,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,停下手中的活计,对着苏晚卿比划出手语:“师父,痛……也能成为器物吗?”
苏晚卿将炉中的灰烬小心翼翼地取出,混入新采的观音土中,开始揉捏塑形,准备制成一只素胎茶碗。
她没有回头,声音却异常温柔坚定:“能。只要,你不让它再有机会割伤别人。”
她将那只混着过往灰烬的素胎碗捧至窗前简陋的佛龛前供奉,仿佛供奉着自己死去的爱情。
从此以后,所有的苦痛都将化为她手中至坚至韧的利器,护她周全,而非伤她分毫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傅氏集团顶层办公室,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。
傅承砚猩红着双眼,在连拨三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,终于失控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。
屏幕瞬间四分五裂,如同他此刻的心。
“给我查!”他几乎是咆哮着对陈秘书下令,“调用傅氏所有资源,包括天眼卫星定位系统!查她所有的银行卡、信用卡消费动向!她不可能凭空消失!”
陈秘书被他癫狂的模样吓了一跳,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:“傅总……没用的。苏小姐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、证券账户,甚至包括社交账号,都在三天前全部注销了。”
傅承砚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。
陈秘书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:“我们只查到一笔交易记录。三天前,城郊青川山‘听松庐’地块完成了一份私人租赁备案,为期十年。付款人……用的是现金支票,而那笔钱的来源,是苏小姐变卖了您送她的婚戒——那枚‘深海之心’。”
“轰——”
傅承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,猛然从座椅上站起,高大的身躯一阵踉跄。
她把他送给她的,代表着他们三年婚姻唯一的信物,变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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