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落地,悄无声息,却仿佛在每个人心头敲下了七记重锤。
那不规则的环形,既像星辰轨迹,又如未卜的卦象,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与肃穆。
沈知节和林工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困惑与敬畏。
他们能测绘山川,能诊断病体,却看不透眼前这简单的石阵。
苏晚卿直起身,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因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的面孔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:“此行终点,亦是起点。我在此设‘三问坛’,以这古茶王树为证。”
她顿了顿,从行囊中取出一把造型古朴的紫砂小壶,轻轻置于七块青石环绕的中央。
那壶身呈暗紫色,饱经岁月浸润,光华内敛,仿佛藏着无数故事。
“此壶,空无一滴水。”她指着壶,“谁能解我三问,便可从茶王树上,取一枝活芽带走。”
一言既出,人群顿时骚动起来。
一枝古茶王树的活芽!
对于任何一个茶人、植物学家、乃至生物科技公司而言,这都是无价之宝,是足以引爆整个行业的神级存在!
一时间,议论声、揣测声嗡嗡响起,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灼热,贪婪与渴望在空气中交织。
然而,傅承砚却不在其中。
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把紫砂壶上时,他高大的身影却悄然后退,不动声色地没入了营地深处的阴影里。
他没有去看那石阵,也没有去听那些喧嚣,而是径直回到自己那简陋的庇护所,打开了那个密封的防潮箱。
箱子里,没有金钱,没有武器,只有一叠叠泛黄的纸张和一台军用级别的平板电脑。
他点亮屏幕,调出了一份被他命名为“溯源”的加密文件。
里面,是苏晚卿自出道以来,公开发表过的所有茶学论文、讲座笔记、甚至是一些零散的访谈记录。
他将这些资料看了不下百遍,每一个字都已烂熟于心。
但这一次,他的手指飞速划过,最终停留在一篇残缺不全的草稿上。
标题是:《论茶魂共振的显性化路径》。
这是他动用了无数资源,从一场三年前的火灾废墟中,抢救出的唯一一份纸质残稿。
那场火,烧掉了苏晚卿的研究室,也烧掉了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,更烧掉了她对他最后的一丝眷恋。
他记得,那是她流产当夜,亲手投入火盆的最后文字。
傅承砚的指尖在那残缺的字迹上轻轻摩挲,眸色深沉如海。
他知道,这三道问题,答案绝不在山川草木之间,而在她被焚毁的内心深处。
次日清晨,苏晚卿在坛前公布了第一问。
“何谓无根之润?”
问题一出,立刻引来一片激烈的争论。
随行的植物学家认为是高山凝结的露水,气象专家则坚持是林间饱含负离子的云气,更有人引经据典,说是古籍中记载的“天降甘霖”。
众说纷纭,却无一人能让苏晚卿点头。
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神情淡漠,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。
直到日上三竿,当争论声渐息,傅承砚才从林中走出。
他一言不发,从后勤物资里取来一只半人高的陶瓮,稳稳置于石坛中央,紫砂壶旁。
接着,他从山涧边掘来湿润的青苔,均匀地铺在瓮口。
最后,他取了一只干净的倒扣陶碗,严丝合缝地盖在苔藓之上。
做完这一切,他便转身离开,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坐下,闭目养神。
众人看得一头雾水,沈知节皱眉道:“故弄玄虚。”
苏晚卿却只是看了一眼那陶瓮,唇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,随即隐去。
一夜过去。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,所有人都围到了坛前。
傅承砚走上前,在万众瞩目下,缓缓揭开了那只倒扣的陶碗。
奇迹发生了。
陶碗的内壁上,竟凝结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珠!
随着碗的揭开,那些水珠汇聚成流,滴滴答答地落入下方的陶瓮之中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。
“是苔藓。”傅承砚的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“植物夜间呼吸,吐纳水汽,遇冷凝结。此为自生之液,不借天地外力,是为无根之润。”
全场死寂。
这个答案,简单到令人发指,却又深刻到无人能及。
它超越了所有宏大的想象,回归到了生命本身最微观的循环。
苏晚-卿缓缓起身,走到陶瓮边,伸出纤长的手指,轻轻触碰了一下瓮壁上那道冰凉湿润的水痕。
她没有说他对,也没有说他错,只是转向身边的记录员,淡淡道:“将此法录入《风语计划》数据库,列为生态茶园微环境湿度调控的备选方案。”
一句话,比任何赞许都更有分量。
傅承砚,这个身份不明的追随者,他的智慧,第一次被正式纳入了苏晚卿那庞大的茶道王国蓝图。
紧接着,是第二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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