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白山的风,是带着锋刃的。
当苏晚卿踏出越野车的瞬间,那股凛冽的寒意便穿透了厚重的衣物,直刺骨髓。
这里是“百园共生”计划的第四站,一座深藏于原始林海中的生态园区,此刻正值漫长的封园期,天地间唯有一片茫茫的纯白。
“苏老师,您可算来了。”园区负责人老钱搓着手,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,“可您来得真不是时候,这儿大雪封山,得封到来年五月。别说花了,连根草都见不着,全都冻在十几公分厚的冰壳子底下了。”
他指着不远处一座被积雪完全覆盖、仅能看出轮廓的庭院,满脸为难:“那就是您指定的主茶庭,现在就是个大雪堆。我们试过用除雪机,但冻得太实,怕伤了地下的根系。”
苏晚卿的目光越过他,静静地落在那片雪白的庭院上,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或失望。
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,从随行的恒温箱里,取出一个密封的陶罐。
“麻烦您,找几位师傅,帮我把这里的表层积雪清理一下,露出冻土就行。”
老钱一愣,但看着她那不容置喙的清冷神色,还是立刻点头照办。
几个小时后,坚硬如铁的冻土终于裸露出来,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褐色。
苏晚卿没有犹豫,亲手拧开陶罐,将里面一种混合了深黑色颗粒的特殊土壤,均匀地撒在了庭院中央。
那土壤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,落地的瞬间,竟仿佛有微弱的蒸汽升腾。
“这是……”老钱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南极的火山灰,混了些东西。”苏晚卿轻声解释,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。
她做完这一切,便转身回了客房,再没有多看一眼。
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某种仪式性的行为艺术,无人当真。
然而,第二天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林海的薄雾,所有早起的员工都石化在了原地。
主茶庭的积雪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心向四周消融,仿佛地下埋着一个巨大的暖炉。
灰褐色的冻土上,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水汽,而在那水汽之下,无数嫩绿的、纤细的春芽,正破开最后一点薄冰,倔强地舒展着身体!
那是一种极为珍稀的兰草,名为“雪中青”,本该在初春融雪时才萌发。
可此刻,在这滴水成冰的隆冬,它们竟提前苏醒,汇成了一片不可思议的、属于春天的绿意。
苏晚卿一袭素色长衣,立于庭院之心,宛如这片奇迹中唯一的画魂。
她缓缓蹲下,指尖轻抚过一株沾着冰晶的嫩芽,那绿意鲜活得刺痛了她的眼。
她想起多年前一个雪夜,他也是这样蹲在烬归堂的院子里,小心翼翼地将几株兰草从江南移植到北地,笨拙地用自己的外套裹住花盆,嘴里嘟囔着:“这东西娇贵,你喜欢,我就让它在哪儿都能活。”
她当时笑着说他异想天开,他却一脸认真:“我怕冷,可我知道,有些根,它不怕。”
此刻,她望着这片跨越了生死与时节的绿意,低声喃喃,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吹散。
“你说你怕冷……可你的根,从来不怕冬天。”
几乎在长白山春意乍现的同一时刻,千里之外的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重症监护室,沈知节正面临一个棘手的难题。
一个五岁的自闭症患儿,已经两天水米不进,不让任何人靠近,只是死死抱着一支小小的录音笔,一遍又一遍地按下播放键。
可那录音笔里,什么声音都没有,只有一片死寂。
“我们试过强制拿走,孩子反应非常激烈,差点休克。”护士长忧心忡忡。
沈知节接过那支录音笔,眉头微蹙。
他将其连接到自己的工作站,调出了后台的波形文件。
果然,音频轨道上一片空白。
但他没有放弃,将频谱分析的精度调到了极致。
下一秒,他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在人耳无法听辨的极低频赫兹区域,一条微弱却稳定的振动波形,赫然显现。
他立刻启动了实验室级别的声波还原程序。
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,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,断断续续地从音响中流淌出来,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。
“……晚卿泡茶时,喜静。”
“……沸水入盏,如听雪落。”
“……茶气升腾,可安魂魄……”
那是傅承砚的声音!内容,正是苏晚卿所着《茶疗手记》里的残句。
沈知节瞬间明白了什么。
他立刻拨通了苏晚卿的卫星电话,只问了一句:“晚卿,你昨夜做了什么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无波:“煮了七道茶。”
七道茶!
每道茶从备具到出汤的时间,恰好对应着《茶疗手记》里一个章节的默读长度!
他没有拆穿这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迹,只是挂断电话,将那段还原后的低频音频,以同样无法被普通人察觉的方式,设为了整个病区的背景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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