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,苏晚卿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。
她推开门,仿佛推开一个旧世界。
门内,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十万道目光,汇聚成一片无声的海洋,瞬间将她淹没。
巨大的阶梯报告厅座无虚席,他们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,带着各自破碎的人生,像一群迷途的候鸟,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。
没有掌声,没有喧哗。空气中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期待。
苏晚卿走上讲台。
台上没有讲稿,没有屏幕,只有一方素净的茶席,茶席上,仅有一只空空如也的白瓷茶盏。
她在茶席后缓缓坐下,挺直的背影像一株在风雪中屹立的修竹。
在全世界的注视下,她提起手边的水壶,壶中是早已备好的、滚沸的泉水。
第一步,温盏。
沸水注入空盏,白瓷瞬间被水汽氤氲,她没有用茶夹,而是用指尖轻轻捻住杯沿,缓缓转动,感受那份灼热的温度。
然后,她将水倒掉。
第二步,润盏。
她再次注水,这一次,却将茶盏捧在掌心,闭上双眼,仿佛在聆听。
动作极慢,慢到让时间都失去了意义。
全场十万学员,无论是在现场还是通过无声的直播屏幕,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这不像一堂课,更像一场庄严的祭祀。
当她第三次提起水壶,准备冲泡时,手却悬停在半空。
她睁开眼,目光穿透镜头,望向那片沉默的人海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“你们听见了吗?”
全场死寂。
听见什么?
风声?
心跳声?
还是这压抑到极致的寂静本身?
无人应答。
就在这片巨大的迷茫中,千里之外,西北边境的生态修复试点站,正在带队修复灌溉渠的林工猛地抬起了头。
“停!”他大喊一声,制止了身边轰鸣的挖掘机。
周遭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呼啸的风声。
但林工的表情却无比惊骇,他一把扯掉头上的安全帽,侧耳贴向地面。
风声,不知何时已经歇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极其细微、却极富规律的震动,从他脚下那片广袤的兰根实验区深处传来。
嗡……嗡……嗡……
那不是机械的共振,也不是地质的异动,那声音……像心跳。
一声,又一声,沉稳而有力,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,正在大地深处缓缓苏醒。
他下意识地摸出随身携带的工程录音笔,颤抖着手按下录音键,将设备紧紧贴在地面。
回放时,屏幕上那条音频波形图,竟与此刻远在京市,苏晚卿在讲台上那平稳悠长的呼吸频率,完全同步!
他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将这段被命名为“大地心跳”的音频存入加密的工程日志,在备注一栏,他犹豫了许久,最终敲下五个字:
“系统自启信号。”
春分之夜,傅承砚曾居住的休养站旧址外围,高精度红外相机再次捕捉到了异常画面。
这一次,不再是模糊的光晕。
一团幽蓝色的光芒,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,自地底深处缓缓升起。
它没有飘散,而是沿着地下兰根系统的脉络,如同一滴在神经网络中流淌的数据,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,最终,停驻在了当年那场失败手术的土坑正上方。
光芒持续了整整一夜。
次日清晨,巡逻的牧民惊骇地发现,那片曾被鲜血浸染的焦土之上,竟破土而出,长出了一株他们从未见过的素心兰。
它通体泛着一层冰冷的银辉,花瓣紧紧闭合,宛如一只攥紧的拳头,倔强地指向天空。
沈知节接到紧急送来的样本和检测报告时,手指都在发抖。
报告显示:这株银色兰花的细胞活性,是普通母株的三百倍以上,更惊人的是,它的细胞内富含一种结构从未被记录过的新型生物碱化合物,初步模拟显示,该物质对人体应激反应综合症,具有强大的靶向调节作用。
他迅速翻出当晚的气象记录和地质监测数据,没有任何地热波动,没有任何强电磁干扰。
“它不是被唤醒的。”沈知节放下报告,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,低声说出了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结论,“是它自己醒的。”
他在傅承砚留下的那本病历本的空白页上,用铅笔细细勾勒出那朵银色兰花的轮廓,然后将这一页撕下,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他那本名为《学生笔记》的副本里。
像是在保存一段不肯随风消散的记忆。
同一时间,远在京市的阿墨,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快递。
打开后,里面只有一块烧制失败的“归藏瓮”的残片。
他一眼就认出,这是研究院最新一批窑口的泥料配方。
残片上的釉面,因为高温而产生了一道不规则的裂痕,那裂痕蜿蜒交错,竟鬼斧神工般构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侧影——正是傅承砚年轻时,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桀骜的模样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