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条用血肉铺就的路,才刚刚开始。
三个月后,一条视频引爆了全球网络。
视频的发布者,是一个刚刚注册的账号,名为“茶疗文明传承学院”。
画面开启,是烬归堂那片死而复生的废墟。
焦黑的土地上,新生的兰根群落如绿色的潮水般蔓延,簇拥着那棵历经劫难、如今却花繁叶茂的老梅树。
苏晚卿就站在这片交织着毁灭与新生的景色前。
她依旧是一身素衣,容颜清冷,可那双曾盛满爱与痛的眼眸,此刻却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,倒映着天地万物,唯独没有了个人悲喜。
“我叫苏晚卿。”她的声音通过镜头,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平静而有力,“从今天起,茶疗文明传承学院,面向全球,招收首期学员。”
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激昂的宣讲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,仿佛能穿透屏幕,看进每一个观众的内心深处。
“在这里,我不教你们如何泡一杯完美的茶,不教你们分辨繁复的香气。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,如金石落地。
“我不教你们爱人,我教你们,如何不被爱摧毁。”
“学院的第一课,也是唯一的核心课程——如何识别你身体里那杯无人问津的苦茶,并学会,为自己续水。”
视频到此戛然而止。
没有报名链接,没有联系方式,只有一个静默的片尾——烬归堂遗址的坐标。
然而,视频发布二十四小时内,报名申请如雪片般涌向中华茶疗研究院的官方邮箱,服务器数次因访问量过载而瘫痪。
十万。
申请人数在短短三天内,突破了十万。
他们之中,有在情感暴力中挣扎多年的女性,有饱受战后心理创伤折磨的老兵,有因环境污染而家破人亡的难民后代,甚至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心理学家、社会学者和艺术家。
他们不远万里,奔赴同一个坐标,只为学一门看似虚无缥缈的课程——如何把痛苦,酿成光。
与此同时,万里之外,北疆。
傅承砚曾居住的休养站原址,已被军方正式列为一级生态保护试验区,铁丝网高耸,严禁任何人踏足。
但这片禁地,却成了附近牧民口中新的神话。
每年春分前后,总有人在深夜看到一个模糊的蓝色身影,提着一盏柔和的灯,穿行于荒芜的山谷之间。
他们说,那是“蓝影巡诊”,是山神在为大地治病。
凡他所经之处,来年开春,冻土必然提前松动,枯死的棘丛也会冒出新芽。
林业部门不堪其扰,在山谷的必经之路上秘密安装了数台高精度红外相机。
连续数月,拍到的画面都只是一片因地热异常而产生的模糊光晕。
直到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其中一台相机,终于捕捉到了半个清晰的轮廓。
那是一个高瘦的背影,穿着一件早已停产的蓝色医护外袍,风雪吹不动他分毫。
他微微侧身,手中似乎正捧着一件器物,那器物在黑暗中流淌着微光,轮廓竟与资料库里那只破碎的“烬生盏”别无二致。
照片一经匿名泄露,立刻在小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。
远在高原牧区的沈知节,在手机上看到这张模糊的照片时,正靠在他那辆改装过的“移动医疗车”边休息。
他死死盯着那盏熟悉的微光,眼眶瞬间红了。
他没有去求证,也没有去追问,只是默默从随身背包里,取出一本崭新的、硬壳封皮的笔记本,翻开扉页。
上面是他刚劲有力的字迹,写给一个永远不会再批改他作业的人。
“老师,我们还在抄作业。”
京市,烬归堂旧址。
阿墨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。
他要亲手关上烬归堂最后一道门,将这里彻底封存,留给那些沉默生长的兰根。
在清理祠堂,准备将祖师牌位迁出时,他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最顶层那块主牌位的背面。
一丝异样的触感传来。
他心中一动,小心翼翼地取下牌位,在背面凹陷的暗格里,发现了一封用防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。
信封上没有署名,拆开后,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。
是傅承砚那熟悉的、凌厉中透着偏执的笔迹。
落款日期,是他生命终结前的第七日。
阿墨以为会看到满纸的忏悔与悲情,可通篇没有一句爱恨,没有一丝怨怼,只有一行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嘱托:
“请将我的骨灰,混入‘愈骨茶引’母株根土,不必立碑。”
阿墨高大的身躯剧烈地一晃,几乎无法站立。
那张纸明明轻如鸿毛,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终于明白,傅承砚不是在赎罪,更不是在求宽恕。
他只是用一种最决绝、最彻底的方式,将自己变成了苏晚卿脚下的一方泥土,变成了她那宏大计划里,最沉默、最坚实的一段根基。
他照办了。
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,阿墨独自一人,将那个冰冷的骨灰坛,亲手埋入了庭院中央那株兰花母株的主根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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