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粘稠、冰冷、带着腐朽淤泥和陈年污垢刺鼻气味的黑暗,死死地包裹着她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,都像是吸入滚烫的沙砾,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和胸腔。意识沉浮在无边无际的冰冷泥沼里,只有断角处那永不熄灭的、烧灼神经核心的剧痛,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一盏残酷的灯塔,固执地将她残破的意识一次次拖拽回这个地狱。
“……宵夜……啊老八……宵夜……”
一句破碎的、带着浓重口音的空耳日语,像濒死鱼类的气泡,毫无意义地从她干裂渗血的嘴唇间漏出。意识碎片在剧痛和缺氧的碾压下,本能地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——穿越前那个无聊深夜,某个搞笑视频里魔性的洗脑台词。此刻,它是她与“卢克”那个遥远、平凡、早已模糊的男性身份,唯一的、扭曲的连接。
身体在蠕动。不是行走,是蠕动。依靠着肩胛和前腿根部尚未完全罢工的肌肉,拖拽着这具几乎成为破麻袋的躯壳,在粘稠滑腻的管道内壁上,一寸寸向前挪移。每一次微小的移动,都伴随着全身骨骼和肌肉凄厉的哀鸣。
断裂的肋骨左侧两根,右侧一根,位置清晰得如同X光片印在痛觉神经在每一次身体起伏时相互摩擦、挤压,将尖锐的痛楚狠狠凿进肺腑。右后腿的小腿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,每一次无意识的拖动,都带来钻心剜骨的剧痛,让她眼前炸开一片片猩红的雪花。头顶的断角,那魔力源泉的残骸,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创伤。它像一根烧红的烙铁,深深插入她灵魂的核心,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、带着焦糊味的痛苦岩浆,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。
冰冷腥臭的污水漫过口鼻。她猛地呛咳起来,污水混合着喉咙深处涌上的血腥味,让她剧烈地痉挛。伤口——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,后臀上一片被镰刀一刀砍中后侵蚀后溃烂流脓的皮肉,还有数不清的擦伤和淤肿——在污水的浸泡下,发出被亿万根针同时穿刺的尖锐警报。感染的高热如同无形的火焰,从内而外地炙烤着她,让她的思维时而陷入冰窟般的麻木,时而又被灼烧得疯狂呓语。
“……彩虹……不讲武德……老子……不是反派……” 破碎的词句在黑暗的管道里回荡,空洞而绝望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只剩下永恒的黑暗和痛苦。前方,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斑,刺破了浓墨般的漆黑。
光!
求生的本能,压倒了所有伤痛和濒死的疲惫。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嗬嗬低吼,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,朝着那点微光发起了最后的冲刺——如果那拖拽着断腿、在粘稠淤泥里翻滚爬行也能称之为冲刺的话。
近了!更近了!
那是一个锈蚀严重的圆形铁栅。千年时光和污水的腐蚀,让它变得脆弱不堪。光,新鲜的空气,还有……自由的味道?哪怕那自由意味着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中。
“呃——啊——!”
她嘶吼着,将头颅,连同那断裂的独角残桩,狠狠撞向铁栅!
哐当!嘎吱——!
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响起。早已不堪重负的铁栅应声向内凹陷、撕裂。冰冷、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!刺目的光线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她适应了千年黑暗的眼睛,瞬间剥夺了所有视觉,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、带着剧烈刺痛的光晕。
她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,从那破开的洞口滚了出去,重重摔在潮湿、长满苔藓的地面上。剧烈的冲击让断裂的骨头再次错位,她眼前一黑,几乎彻底晕死过去。
“——所以说,千年以后的庆典,梦魇之月就会归来!”
尖利、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慌和确信的年轻雌驹声音,骤然刺破了中心城皇家图书馆分馆——暮光闪闪私人住所兼书库——那惯常的、只有书页翻动和羽毛笔沙沙声的宁静。声音的主人,一匹薰衣草紫色皮毛、深蓝色鬃毛中夹杂着一抹醒目粉红和紫色挑染的独角兽,正焦躁地在一大堆摊开的厚重典籍和卷轴中间踱步。她的蹄子无意识地将一张羊皮纸踩得皱巴巴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潦草的笔记和复杂的星象图。
“哦,塞拉斯蒂亚在上!这太可怕了!太明确了!”暮光闪闪猛地停下脚步,转向角落里那个正抱着一颗闪亮的绿宝石磨牙的紫色小龙,“斯派克!停下!现在不是磨牙的时候!听我说!”
小龙斯派克被吓了一跳,差点把宝石吞下去。他赶紧把宝石藏在身后,眨巴着大眼睛:“呃,暮暮?梦魇之月?那不是……呃,只是个传说?睡前故事里吓唬不睡觉的小马驹的?”
“传说?!”暮光闪闪的声音拔得更高了,带着一种“你居然如此无知”的震惊和恨铁不成钢。她用魔法(一道稳定而精确的薰衣草色光芒)猛地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封面斑驳、边缘卷曲、散发着浓重樟脑和尘埃味道的巨着。封面上的烫金古体字已经有些模糊:《小马利亚神话预言与历史性天兆汇编(修订增补版)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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