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歌踏破万莲庵 第6章 峨眉山巅授剑，松风化雨悟新意

晨光熹微，薄雾如纱，尚未完全褪去，便已漫上了峨眉金顶。

山风清冽，带着千年古刹的檀香与草木的湿气，吹拂着林匀的衣袍。他独立于舍身崖畔，手中三尺青锋“听风”，剑尖斜指地面，一动不动，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。

山中不知岁月，自他随周清欢上山已有三月。峨眉山高水长，日子便在这日复一日的吐纳练气与剑术修习中流淌而过。

“铛！”

一声脆响，林匀手腕一抖，收剑回鞘。崖边的岩石上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剑痕，整齐、刚硬，一如他此刻的心境。

“还是太硬了。”

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周清欢缓步而至，一袭素白僧袍，纤尘不染。她并未看林匀，目光落在那岩石的剑痕上，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。

“师父。”林匀躬身行礼。

“松风剑，是你林家世代相传的根基。”周清欢终于开口，“我观你练此剑，已有小成，招式、力道皆有七八分形似。但缺了魂。”

“魂？”林匀不解。

“剑者，凶器也。但武学之最高境界，并非一味求快求狠。”周清欢转身，目光如电，“你父林震南，一生豪侠，剑法大开大合，如狂风骤雨，那是‘松风’的刚猛之魂。可这股刚猛，是否真的适合你？”

林匀心中一震。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。他从小看父亲舞剑，听的也是武林同道对“松风剑法”刚猛无双的赞誉，早已将其奉为圭臬。难道……这剑法竟不适合自己？

“你看这山。”周清欢抬手，指向远处云海翻腾的万仞群峰，“山有棱角，亦有柔谷。水有奔腾之势，亦有滴水穿石之韧。你的性子，沉稳有余，锐气不足。强练你父亲的至刚剑法，如同以钝刀斩硬木，费力而不讨好，更易走火入魔。”

林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师父的话如同一柄重锤，敲碎了他长久以来的执念。

“那……弟子该如何？”他声音有些干涩。

“放下。”周清欢淡淡道，“先将你脑中那套‘松风剑法’忘个干净。我传你的第一课，不是‘松风剑’，而是‘峨眉剑’的基础——‘气’。”

接下来的日子，林匀不再急于挥剑。他每日清晨于林间吐纳，感受天地间的清灵之气如何汇入丹田，又如何沿着经脉流转全身。周清欢教他的不再是具体的招式，而是一种“感觉”。

如何将呼吸与步伐合一，如何在移动中保持重心，如何将内息凝聚于剑尖，做到“意在气先，气在剑先”。

半月之后，周清欢才再次将他带到舍身崖。

“今日，我们重拾‘松风’二字。”她拔出佩剑，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，出鞘无声。“你看我这一招，‘松风化雨’。”

话音未落，她人已动。剑光一闪，并非林匀所知的那种雷霆万钧的劈砍，而是一道柔和的弧线，仿佛春风拂过柳梢，悄无声息地卷向一块凸起的岩石。

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。

只听“嗤”的一声轻响，那块岩石顶端竟如被雨水长期冲刷一般，出现了一片细密如麻的裂纹，随即整块岩石轰然崩塌，碎成一地齑粉。

林匀骇然失色。他自问全力一剑，也绝难如此轻易破开巨石。师父这一剑，看似轻柔，实则内劲遍布，无孔不入，将岩石内部的应力尽数摧毁。

“‘松风’，乃是取松树迎风不倒之意，讲的是根基与韧性，而非一味向前猛冲。”周清欢还剑入鞘，解释道：“你父的剑，是‘破’，以力破巧。而我的‘松风化雨’，是‘化’，以柔克刚。同样的名字，不同的意境。这就是峨眉的气宗路数。”

一字一句，如醍醐灌顶。

林匀恍然大悟。原来“松风剑法”并非只有一种练法！父亲的刚猛，是他的路，而自己的路，或许就在这“化”字之上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再次拔出“听风”。

这一次，他闭上眼，不再去想那些刚猛的劈砍招式。他脑海中浮现出山间的雾气，如何缠绕松枝；想起檐下的滴水，如何穿透顽石。他沉腰立马，将体内那股温润的内息缓缓灌注于剑身。

再出剑时，动作依旧，但剑势已然不同。

如果说之前的剑是枪，是矛，那么此刻的剑，更像是水，是风。它依旧迅猛，却多了一份绵密不绝的韧性。剑尖划过空气，不再发出尖锐的呼啸，而是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，如同松涛阵阵。

他对着巨石刺出，剑尖在触及岩石的瞬间，内劲陡然爆发，如细密的雨点般渗透进去。

“咔嚓……”

又是那熟悉的开裂声，虽然威力远不及师父，但巨石顶端同样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。

林匀睁开眼，看着手中的剑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。他找到了！

“很好。”周清欢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，“记住这种感觉。武学一途，没有绝对的对错，只有适合与否。你的路，要从‘化’字开始。日后，这‘松风化雨’，便是你的入门根基。”

山风吹过，卷起两人的衣袂。林匀握紧了手中的剑，心中的迷茫尽数散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清晰而充满挑战的全新道路。他知道，自己不再是单纯地在模仿父亲，而是在开创属于自己的剑道。

复仇的念头依旧在心底深处蛰伏，但现在，他多了一份从容与笃定。他要做的，不仅是手刃仇人，更是要在这条武学之路上，走出自己的风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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