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知微站在冷院门口,手指还搭在门框上。她刚转身要走,又猛地停下。
春桃跟在后面,差点撞上她。“小姐?”
“风起时动。”苏知微低声说,“不是天气。”
她回头就往屋里走,脚步比刚才快。桌上的纸页被她一把推开,抽出那张商行路线图重新铺开。登州的位置已经被她圈了三次,旁边写着“免税”“水师”“补给船”。
她从袖袋里取出那封密信,指尖划过最后一行字。之前看错了,以为是“风向有利”,其实是“风起时动”。这不是提醒天气合适出海,是在定时间——风一吹起来,就开始行动。
她立刻翻出空白文书,拿起笔写。不是奏折,是面圣呈文。理由只写了六个字:有关军机要事。
春桃站在边上,没说话,只是把证据匣抱得更紧了些。里面装着脉案记录、毒理分析和端王母亲的申诉信副本。这些都是能用上的东西。
苏知微写完吹干墨迹,把文书折好放进信封,递给暗卫首领。“走西偏巷,直接交到乾清宫当值太监手里。不要经御史台,也不要等回话。”
暗卫首领点头接过,转身翻墙出去。衣角掀起一阵风,吹灭了桌上一支蜡烛。
春桃去点火石重新点灯。屋子里暗了一下又亮起来。
苏知微坐在案前没动。她在想皇帝会怎么反应。一个才人突然报军情,按规矩根本不够格进内廷。但她没别的路可走。三日后船就要出港,等不了层层上报。
她只能赌这一把。
天光一点点透进来,窗外的人声多了些。洒扫的宫人走过院子,木桶碰着青石路发出响动。她听见轿子抬来的动静,是别处的主子起身走动了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。有墨点,袖口也磨破了一小块。春桃劝她换,她摇头。“不是去见人,是去说事。穿什么不重要。”
可该守的礼不能错。
她起身整了整衣领,把发簪扶正。罪臣之女的身份已经够敏感,不能再让人抓到失仪的把柄。
半个时辰后,乾清宫来人传召。
是个老太监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说了一句:“陛下宣苏才人觐见。”
苏知微应了一声,跟着走。春桃抱着匣子跟在后面,一步不落。
路上没人说话。穿过两道宫门时,守卫的侍卫看了她一眼,手按在刀柄上没动。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。一个低阶嫔妃进乾清宫谈军务,从来没见过。
到了殿外,老太监进去通报。她站在檐下等着。风吹过来,有点凉。她把手拢进袖子里,指节有些僵。
门开了。
“进来吧。”
她迈步进去,膝盖一弯,跪在殿中。春桃停在外头,抱着匣子站着。
皇帝坐在上方,手里拿着那份呈文。他看了很久,才开口:“你说的军情,可有实据?”
“有密信一封,是贵妃兄长从狱中传出,命其同党三日内将私铸兵器运往海上。”苏知微抬头,“信纸用的是滇南竹浆纸,与此前多份密件一致。火漆印虽毁,但残留颜色为深红,属贵妃家族专用。”
皇帝没说话,把信拿起来看了看。
她继续说:“登州港为官港,本应盘查最严。但他们借免税特许商路出入船只,以药材、丝绸名义报关,实则夹带兵器。若不出手拦截,三日后船一离岸,朝廷边防将受威胁。”
“水师调动非同小可。”皇帝放下信,“没有兵部议奏,不能轻动。”
“臣妾不敢请大军出动。”她说,“只求陛下准许沿海州府水师戒备。臣妾已遣可信之人潜伏益州港,一旦发现敌方提前行动,将以三连信号弹示警。届时就近派船拦截,不必远调兵力。”
皇帝皱眉。
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。后宫女子插手军务,传出去就是大忌。更何况她是罪臣之女,身份更易遭人攻讦。
“此策仅为预防。”她声音没变,“若三日内无信号弹升起,则一切如常。不会惊动朝野,也不会坏了规矩。”
殿内安静了一会儿。
大太监站在边上,低声道:“苏才人所言,确系防微杜渐之举。况端王旧案牵连军粮,本就涉边防安危。早做准备,总好过事发后追悔。”
皇帝看了他一眼。
大太监低头不语,像什么都没说过。
但这句话起了作用。
皇帝终于点头。“准了。”
他转向大太监:“拟旨。即日起,益州港加强巡查,凡可疑船只,一律登检。另传令登州、莱州、青州三地水师营,保持战备,等候急报。”
“是。”大太监应下,转身去写旨意。
苏知微仍跪着没动。
皇帝看着她:“你为何如此确定他们会提前?”
“因为‘风起时动’是暗语。”她说,“不是自然现象,是约定好的行动信号。他们怕事情败露,一定会抢在重审前动手。”
“你怎知这是他们惯用的暗语?”
“此前截获的密信中,曾有用‘月升’代指午夜,‘霜降’代指动手时机。这次用‘风起’,是一样的手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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