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越来越近,两个人,走得急。
苏知微猛地抬头,手已经按在桌角的匕首上。她坐了一夜,肩膀僵得发疼,可眼神没乱。春桃也听见了,脸色一白,下意识往门口挡。
“别出声。”苏知微低声道,“看是谁。”
春桃趴到门缝前,眯眼看了一会儿,回头小声说:“是府里的旧人,穿灰布袍子,手里没东西。”
苏知微没松手。她记得这身打扮,贤妃宫里递话的仆从常这么穿。可昨夜刚截了贵妃兄长的密信,这时候来人,太巧。
门外的人轻叩三下,声音压得很低:“奉贤妃兄长之命,有要事求见苏才人。”
屋内静了几息。
苏知微终于开口:“进来。”
门推开一条缝,那人低头侧身,动作规矩地走进来。他穿着洗旧的灰袍,鞋底沾着泥,袖口磨出了毛边。进来后立刻跪下,双手举过头顶,呈上一块木牌。
苏知微没接,只让春桃拿过来。
木牌是礼部文书用的制式腰牌,正面刻着“礼部办事”四字,背面有一道划痕,像是刀刻的记号。她认得这个标记——上次查军粮账本时,见过同样的暗记,是贤妃兄长私底下用来辨认同党的凭证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她问。
“小人陈福,曾在礼部当差,现为老爷幕僚。”那人低头答,“今晨寅时出发,一路避着巡防,才赶到冷院。”
苏知微盯着他额角的汗珠。天还没亮透,赶这么急,不是传个话那么简单。
“说吧,什么事。”
陈福深吸一口气:“我家主上知道端王母妃案三日后重审。他愿亲自出庭作证,揭发贵妃兄长勾结太医院判,篡改军粮调拨账目,虚报损耗,私吞军饷一事。”
屋里一下安静。
春桃倒抽一口冷气,看向苏知微。这事要是真能作证,等于在朝堂上撕开一道口子。可贤妃一家先前明明站在贵妃那边,甚至帮着压过证据。
“为什么现在站出来?”苏知微问。
“因为……我们府里有人中毒了。”陈福声音发颤,“三位老仆,都是当年经手过药材采买的。症状和宫里那些人一样,咳嗽、乏力、夜里发热。大夫看了都说不清病因,直到……听说您用一个方子救了人。”
他抬起头,眼里有光:“求您把解毒方子给我们。只要能救人,我家主上愿意当众立誓,所言句句属实,若有半句虚假,甘受连坐之罚。”
苏知微没动。
她想起那天在殿上,太医们围着鸡做试验,最后点头承认药有效。那时候她就知道,这方子迟早会被人盯上。只是没想到,第一个上门的是贤妃家。
“你们当初帮贵妃压账本的时候,想过这些老仆也会遭殃吗?”她语气平,没什么起伏。
陈福额头贴地:“我们是被逼的。贵妃兄长握着老爷的把柄,若不配合,全家都要遭难。可如今人命关天,不能再拖了。我们只想救人性命,也想……赎点错。”
苏知微看着他颤抖的手。
这不是演的。怕归怕,但敢来,说明已经做了选择。
她起身走到柜前,打开最下层的小抽屉,取出一张纸。那是她昨晚重新誊写的解毒方子,只写了成品药名和服用法,没写剂量比例,也没提提取过程。
她坐下,提笔补了一句:**需每日煎服,连服七日,忌辛辣油腻。**
然后推过去。
陈福双手接过,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。他低头看清楚每一个字,忽然重重磕了个头:“谢谢您!真的谢谢您!”
“我不需要你谢。”苏知微说,“我要的是证词。三日后,你家主上必须出现在大殿,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,把知道的事全说出来。不能漏,不能躲。”
“一定!”他急声道,“我主上已写下血书为誓,若临阵退缩,自愿削籍为民,永不入仕!”
苏知微点头。
她不信什么情分,只信利害。贤妃家现在和贵妃割席,是因为贵妃倒台已成定局,再跟着走下去只会陪葬。他们要活命,就得找新靠山。
而她正好需要一个人,在重审时把军粮账目的黑幕掀出来。
各取所需罢了。
“回去告诉你们主上。”她说,“方子给了,路也选了。往后走哪条道,他自己清楚。”
陈福又磕了个头,小心翼翼把纸折好,塞进贴身衣袋,再按了两下确认稳妥,才起身告退。
门关上后,春桃立刻走过来:“小姐,他们可信吗?”
“不可全信。”苏知微把空了的纸页揉成一团,扔进炭盆。火苗窜起来,烧掉了上面的墨迹。
“但他们现在和我们绑在一条船上。贵妃倒了,他们才能活。所以只要利益一致,就能用。”
她说完,翻开“人证链”那叠资料,在最上面加了一行字:“贤妃兄长——愿作证军粮账目造假,动机:自保兼救仆。”
写完,夹进文件里。
春桃看着她发红的眼睛,忍不住说:“您歇一会儿吧。天都快亮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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