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从门缝钻进来,吹得烛火偏了一下。苏知微的手没停,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字迹。
她把桌上的纸页分成四堆。左边第一叠是笔迹比对,第二叠是商行路线图,第三叠是竹叶毒理分析,最右边是军粮运输记录。每一份都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绑好,上面贴了小标签,写着“人证链”“物流链”“科学链”“时间链”。
春桃端着碗进来时,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。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,只有几张桌子拼在一起,上面全是纸。她把参汤放在角落,怕碰翻了。
“小姐。”她轻声说,“您喝点东西。”
苏知微嗯了一声,笔还在动。她在一张纸上画了一条线,连起两个名字:贵妃兄长、益州布政使。又在线旁边写了个“信”字。
春桃站了一会儿,见她不抬头,只好走近几步。“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。”她说着,声音有点发抖,“再这样下去,身子怎么撑得住?”
苏知微手顿了一下。墨点落在纸上,像个小黑斑。她没管,继续写。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春桃咬了下嘴唇,“可要是您倒下了,谁来替端王母妃说话?谁来为老爷翻案?我们不能没了主心骨。”
苏知微放下笔,伸手拿过那碗参汤。碗沿有些烫,她慢慢喝了,一口没剩。喝完把碗递回去,手指冰凉。
“我不会倒。”她说,“现在不是能休息的时候。”
春桃接过空碗,低头看着地面。她想再说什么,可看到苏知微的脸,话就咽了回去。那双眼睛虽然发红,却亮得很,像是烧着什么东西。
苏知微重新拿起笔,在毒理分析那页加了一行字:“青鳞毒粉末与祛湿散外观一致,普通宫人无法分辨。若指我构陷,需解释为何贵妃赏物中独有此毒。”
她写完,又翻出端王母亲留下的申诉信原件。纸已经发黄,边角有些破损。她用细毛笔蘸水,轻轻压平折痕,然后对照之前抄录的副本,逐字检查有没有遗漏。
窗外传来一声轻响。
不是风,也不是猫。是有人踩到屋檐下的瓦片。
苏知微立刻抬头,手按住桌上的匕首。那是她从冷院库房找来的旧物,一直放在右手边。
门被推开一条缝,一道黑影闪进来。那人一身灰衣,脸上蒙着布巾,靴子上沾着雪泥。
“是我。”他说。
苏知微松开匕首。“暗卫首领?这么晚了,出什么事?”
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火漆完好,封口处印着一朵梅花。他放在桌上,没有碰茶杯。
“贵妃兄长在狱中写的求救信,准备传给益州同党。我们截下来了。”
苏知微盯着那封信,没急着拆。她先问:“送信的人抓到了?”
“当场拿下,嘴很紧,还没开口。但信是从他贴身内衣里搜出来的,应该没被动过。”
她点点头,拿起一把小刀,小心割开封口。展开信纸,目光快速扫过内容。
前几句是寒暄,问家中老母安康,孩子读书如何。语气平静,像个普通官员写家书。
可看到最后一段,她眼神变了。
“事急,速焚旧账,移兵海上。”
她念了一遍,声音不高,但字字清楚。
春桃站在后面,听得心里一紧。
苏知微把信拍在桌上,冷笑一声。“正好,给我们添把火。”
她立刻抽出一张新纸,开始摘录关键信息。
“‘焚旧账’——说明他们知道账册有问题,不是偶然残缺。”
“‘移兵海上’——和贤妃兄长供出的私铸兵器去向吻合,证明军械并未销毁。”
“写信人用‘事急’二字,说明内部已出现动摇,有人想跑路。”
她写完,抬头问暗卫首领:“这封信用的是什么纸?”
“竹浆纸,带暗纹,市面上少见。我们查过,这种纸只有内务府特批才能用,通常只供给三品以上官员家用。”
苏知微嘴角动了一下。“那就对了。贵妃兄长在牢里,不可能拿到这种纸。信是外面人帮他写的,但他亲自盖了私印。”
她把信翻过来,看背面。果然有一枚模糊的印章痕迹,是“赵”字篆体。
“这枚印,之前出现在军粮案的调拨单上。”她说,“同一枚,没换过。”
暗卫首领点头。“属下这就去查最近有哪些人进出过大牢,特别是文书类职务的差役。”
“去吧。”苏知微说,“顺便盯住益州方向的消息。如果真有人要烧账,动作一定很快。”
男人应了一声,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她叫住他,“下次来,走后窗。前门巡夜的人多了。”
他回头看了眼,点头离去。
屋里安静下来。春桃把炭盆往桌边挪了挪,火光映在纸上,字迹更清楚了些。
“小姐。”她低声说,“这封信……能当证据吗?”
“能。”苏知微说,“但它不是用来开头的。我要留到最后。”
她把信单独放进一个木匣,上了锁,放在自己床头。那里还藏着父亲当年的案卷副本,和一块刻着“正七品苏才人”的腰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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