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苏知微就站在了乾清宫外。
她没等太久,太监出来传她进去。殿内光线明亮,皇帝坐在御案后,手里拿着昨日她呈上的账目抄录。他抬头看她一眼,把纸放下了。
“你昨夜见了贤妃兄长。”
这不是问话,是陈述。
苏知微垂手站着,没有否认:“是。”
“他给你什么?”
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布袋,双手捧起:“是一份运输记录,关于贵妃兄长私铸兵器的事。每批兵器入京都有时间、路线和藏匿地点。今日正好有一批货,已经进京三日。”
皇帝没接。
他看着她,眼神沉得像井水:“你可知道,贵妃家族三代为官,门生遍布六部?若因一份来路不明的记录就动手搜查,朝中必乱。”
苏知微站着没动。
她听见自己声音很稳:“我知道。但我也知道,青鳞毒纸能进宫,军粮能被私吞,靠的不只是贵妃一人。背后若无兵权支撑,谁敢动边军供给?谁敢在京城藏毒运货?”
皇帝手指在案上敲了一下。
“你说的是理。可证据呢?单凭一个将军私下交出的纸条,就要朕下令抄家?”
“这不是纸条。”她往前一步,将布袋打开,抽出一叠薄纸铺在御案上,“这是三个月内的七次运输记录,每次都有交接人姓名、暗号和收货标记。其中三次,货物经由工部修缮令转运,走的是官道免税文书。还有两次,用的是禁军换防的旗令。”
她点着其中一行字:“这个人叫赵五,原是禁军马夫,上月突然升为辎重队领班。他姐姐嫁给了贵妃表兄的管事。他经手的两批货,都写着‘铁器补给’,实则重量超出标准三倍。铁器不会多出这么多,只有兵器才会用夹层瞒报。”
皇帝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。
“你为何现在才说这些?”
“因为昨夜之前,我不知道。”
她说完这句话,殿内静了一瞬。
皇帝抬眼:“你以什么担保这份记录是真的?”
苏知微跪了下来。
不是叩首,也不是低头,她只是直直地看着他:“若查无实据,我愿受凌迟之刑。若有人证明这是我伪造陷害,我甘愿当场伏法。”
皇帝皱眉:“你不必如此。”
“我必须如此。”她声音没高也没低,“您需要的是决断,不是更多证据。再多的纸,再详细的字,都不如一次行动看得清楚。只要去查,就能看到那些兵器是不是真的存在,是不是真的藏在城外别院。”
她停了一下:“我不怕死。但我怕,等不到真相那一天。”
皇帝没说话。
他的手放在案角,指节微微泛白。大太监站在一旁,低着头,呼吸放得很轻。
过了许久,皇帝开口:“你起来。”
她没动。
“你起来再说。”
她这才慢慢站起身。
皇帝看向大太监:“去调两队侍卫,按她给的地址,查贵妃城外别院。”
大太监应了一声,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皇帝又叫住他,“只准查,不准惊扰。若有发现,立刻回禀。不得擅自处置。”
“是。”
人走出去了。
殿内只剩他们两个。
苏知微仍站着,手垂在身侧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,但她控制住了表情。
皇帝看着她:“你昨夜就没睡?”
“没睡。”
“你在等这个机会?”
“我在等一个能动手的时机。”她说,“昨天您押下贵妃,是因为证据摆在眼前,不容回避。今天您不动手,是因为牵扯太广。但我必须让您动手——因为一旦拖下去,那些兵器就会被转移,人也会被灭口。”
皇帝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你比我想的狠。”
“我不是狠。”她说,“我只是没有退路。”
皇帝看着她,目光复杂。
他忽然问:“如果这次查不到东西,你真愿意死?”
“我会死。”她说,“但您会失去一个能查清这件事的人。”
皇帝沉默了很久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,是春桃。
她没进殿,只在门口停下,远远地看了苏知微一眼。那一眼很短,像是确认她在不在,然后就收回了视线。
苏知微知道她在担心。
但她不能回头。
皇帝终于开口:“你回去等着。等消息回来,朕会召你。”
“我要留在这里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要亲眼看到结果。”她说,“我不走。查到了,我当面听汇报。查不到,我当场认罪伏法。我不走。”
皇帝盯着她。
她也看着他。
两个人都没动。
殿外阳光照进来一半,另一半还留在阴影里。
大太监回来了。
他走进来,脚步比去时快。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呼吸有点急。
他走到御案前,双手递上一张纸条。
皇帝接过,展开看了一眼。
眼睛动了一下。
他慢慢抬起头,看向苏知微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说,“第一批兵器已运入别院地窖,共三十七件,有刀有弩,还有两副铠甲。上面刻着兵工厂编号,是去年报损销毁的那一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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