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知微手腕一翻,挣开了柱后那只手。她没回头,脚步也没停,抱着木匣径直往前走。手指紧紧扣住匣盖,指节有些发白。
前面就是御书房的门。
她抬脚跨过门槛,声音在殿内响起:“臣妾苏才人苏知微,奉陛下召见,前来陈情。”
殿内很静。
皇帝坐在书案后,手里拿着一份折子,还没放下。贵妃站在侧旁,穿一身正红宫装,头上的金步摇纹丝不动。她看了苏知微一眼,嘴角动了动,没说话。
苏知微走到殿中,双膝跪地。木匣放在身前,双手扶住两边。
“臣妾今日所奏,牵涉三案。”她开口,“一是三年前军粮失踪案,二是端王母妃暴毙案,三是眼下正在蔓延的青鳞毒案。所有线索指向一人——贵妃兄长,益州总兵林仲文。”
贵妃猛地转头:“放肆!”
苏知微没理她,继续说:“证据在此,请陛下查验。”
太监上前取走木匣,打开后一层层取出东西。第一件是竹叶,夹在两片薄木板之间。第二件是一张泛黄的纸片,边缘焦黑,一角有压痕。第三件是两张并排写的字条,第四件是一张画着路线的粗布图。
皇帝示意太医接过竹叶,又命人取来贵妃宫中日常服用的祛湿药丸。
太医将药丸碾碎,加水调匀。苏知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几滴汁液。她把汁液滴进药粉里。
药面慢慢泛起蓝色泡沫。
皇帝盯着那颜色,看了很久。
“这反应……”他问太医。
“回陛下,是青鳞毒。”太医低头,“只有含青鳞藤成分的东西才会这样变色。这种毒极难提炼,中原不产此物,只能从西南运入。”
皇帝点头,拿起那张纸片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青鳞韧纸。”苏知微答,“用青鳞谷特有的一种藤汁混入竹浆制成。二十年前朝廷下令禁制,因毒性过强,烧之伤肺,触之损神。如今市面上不应再有。”
“可这纸是新的?”
“是。纤维未老,折痕清晰,最多不过半月内所制。”
皇帝又看那两张字条。
“这两份笔迹?”
“一份是贵妃兄长林仲文去年签批的军粮转运单,另一份是从冷宫墙缝中找到的密信残页。经比对,出自同一人之手。信中提到‘货已分三批入京,藏于药行夹层’,而这个‘药行’,正是西南商行京城分号。”
她顿了顿,抬头:“该商行每月向贵妃宫中供药两次,所用药材皆由专人交接,不经太医院查验。”
贵妃突然冷笑:“你一个七品才人,连宫门都少出,哪来的本事查这些?这些东西,谁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?”
苏知微转向她:“那您敢不敢让陛下拆开您寝殿的熏香包看看?里面衬的纸,是不是这种?”
贵妃脸色变了下。
皇帝挥手,立刻有侍卫退出去。
片刻后,一名侍卫回来,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。他打开,取出一块折叠的纸,正是与证据中相同的质地。
皇帝把两张纸并在一起,边缘的纹路完全吻合。
“这纸,你用来包药、垫衣、塞枕头,还每日焚烧驱寒。”苏知微声音平稳,“那些常去你宫中请安的嫔妃,近身说话的宫女,甚至送饭的小太监,哪个没碰过你的东西?她们说乏力、头晕、心悸,你以为是体虚,其实是中毒。”
贵妃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不可能……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纸!”
“可签字的人是你亲兄。”苏知微看着皇帝,“他在密信中写‘事成之后,朝中再无对头’。而第一个倒下的,就是曾追查军粮去向的端王母妃。她死前一日,收到一封匿名信,信纸正是这种青鳞韧纸。”
皇帝的手按在案上。
“你说她因查案被杀,有何凭据?”
“她死前曾托人带出半块玉佩,刻有‘青鳞’二字。那玉佩现在端王手中。另外,她临终前吐出的血带有苦杏味,那是青鳞毒发作的特征。当时太医误诊为心疾,但臣妾查过当日药方,其中并无与此相关的药材。”
殿内没人说话。
皇帝拿起那张路线图。
“这条线?”
“从益州出发,经西南商道转入民间药路,最后由商行暗舱运入京城。每批军粮名义上用于赈灾,实则换成银两和战略物资。而运输所用药箱,外表是普通药材,内层却涂了防潮油布——正好用来夹带毒纸。”
他盯着图看了很久。
“为何现在才说?”
“因为之前没有完整证据链。”苏知微低头,“臣妾身份低微,若无实证便贸然上奏,只会被视为构陷妃嫔。如今四证俱全,不敢再瞒。”
贵妃忽然大声道:“你算什么东西!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?陛下,她一个罪臣之女,居心叵测,定是想借机翻案报复!”
苏知微没动。
“臣妾父亲当年主审军粮案,正是因为发现了这条运输线,才被扣上贪墨罪名处斩。他死前写下申冤状,却被烧毁。而烧掉那份状纸的人,是当时的刑部尚书——您的亲舅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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