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铃声停在冷院门口,苏知微立刻抬手示意春桃别出声。她快步走到门边,手指贴上门板,听见外面有布鞋轻擦地面的声音,像是站了人。
“吹灯。”她低声说。
春桃马上扑向桌上的油灯,一口气吹灭。屋内顿时黑下来,只有门缝里透进一点晨光。两人没敢喘大气,听着外头动静。那脚步停了几息,又慢慢退了回去,铃声渐渐远去。
“是贵妃的人。”苏知微靠在墙边,声音压得很低,“刚才贤妃走得太急,他们盯上这儿了。”
春桃点头,手心全是汗:“那咱们现在怎么办?还待着吗?”
“不能在明面上待了。”苏知微转身走向床底暗格,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匣,“地窖最安全。东西都带上。”
春桃赶紧收拾药包、银针、地图和信件,用油布裹好塞进包袱。主仆二人提着灯,悄悄打开地窖入口的活板,一前一后下去。
地窖里潮气重,墙壁发霉,角落堆着旧箱子和空坛子。苏知微把灯放在石台上,环视一圈,蹲到西面墙角。那里砖缝歪斜,和其他地方不一样。
“这墙动过。”她说。
春桃凑近看:“您怎么知道?”
“砖灰颜色不一样,边上还有刮痕。”她伸手抠了抠,一块砖松了。她小心撬开三块砖,摸出个油纸包。
纸包用细绳扎着,已经泛黄。她解开绳子,展开信纸。字迹娟秀却急促,落款是个封号——端王府旧印。
她一行行看下去,呼吸慢慢变沉。
信上写的是青鳞毒案当晚的事。端王母亲本已病重,但那一夜忽然清醒,说是亲眼看见贵妃兄长深夜入宫,与太医院判在偏殿密谈半个时辰。之后不久,她便开始咳血,药汤也被换过。
最关键的一句是:“彼时我命不久矣,唯望陛下亲查此事,勿使忠良蒙冤,奸佞横行。”
苏知微看完,手没抖,眼神却冷了下来。
“贵妃兄长……太医院判……”她念了一遍名字,抬头问春桃,“这个人,你见过吗?”
春桃皱眉想了想,猛地睁大眼:“是不是那个瘦高个儿,下巴有一道疤的太医?上次柳美人说我推她落水,就是他作证说我在河边捡石头,还闻到我袖口有湿泥味!”
苏知微点头:“是他。当时他就站在柳美人身后,一句话就把罪名扣死。我还奇怪,一个太医怎么会管宫斗的事。”
春桃咬住嘴唇:“原来他是贵妃那边的人。”
话音刚落,地窖入口传来轻微响动。一块砖被推开,暗卫首领从上方翻进来,落地时膝盖一弯,扶了墙才站稳。他左臂缠着布条,渗着血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苏知微问。
“属下一直守在外面。”他声音沙哑,“刚才那拨人走了,我才敢进来。”
“查到了什么?”
“太医院判姓陈,叫陈元礼。他的侄子在益州做药材生意,专供一种叫‘南青散’的方子。而这个方子,正是贵妃兄长名下商行登记采买的军需药品之一。”
苏知微盯着灯焰:“也就是说,从毒源到用药,再到宫中验伤定罪,全在他家族手里?”
“正是。”暗卫首领低头,“而且,三年前您父亲被押赴刑场那天,负责记录口供的医官,也是此人。”
屋子里静了一瞬。
春桃攥紧了包袱角:“所以……他不止参与了端王母亲的案子,连苏大人……也是他动手脚?”
苏知微没回答。她把信折好,放进贴身衣袋,动作很稳。
“他经手过这么多事,一定怕被人翻旧账。”她说,“越是怕,就越会留下痕迹。”
春桃问:“小姐想怎么做?”
“见他。”苏知微站起身,“不能等他躲起来。我要亲自去太医院。”
暗卫首领皱眉:“太危险。他是五品官,您只是才人,没有召见不得擅入。”
“我不以才人身份去。”她看向暗卫首领,“你能不能弄一张送药宫女的腰牌?最好是常去太医院西厢的。”
“能。”暗卫首领顿了顿,“但您打算说什么?”
“就说我是奉贤妃之命,送安神茶。”她冷笑,“她今天来过,这事有人看见。只要我不提别的,只问药方调配的事,他不会起疑。”
春桃急了:“可万一他认出你呢?”
“他没见过我近脸。”苏知微摸了摸袖中的银针包,“就算认出来,我也不是空手去的。”
暗卫首领沉默片刻,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递过去:“这是旧牌,改过字号,能用一次。出了事,别报我的名。”
苏知微接过,看了看,收进包袱。
“等天黑再行动。”她说,“白天巡防严,容易被盘问。”
春桃点头,转身去检查地窖门是否关严。暗卫首领则靠墙坐下,闭眼调息。
苏知微坐在石台边,打开木匣,把地图摊开。她用指尖沿着益州到京城的路线划过去,最后停在“青鳞谷”三个字上。
“毒从这里出,纸用这里的竹浆造,药由陈元礼调配,军粮账目由贵妃兄长掌控……”她低声说,“所有人,都在一条线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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