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停了。
苏知微的手指还捏着布包的纸角,没有再往下拆。
她盯着跪在地上的贤妃,声音很轻,“你说这东西是你母亲藏下的?那她为什么不早拿出来?”
贤妃头低着,肩膀抖了一下,“我娘……她怕。贵妃的哥哥掌兵权,家里门生遍布朝堂。她说一旦沾上这事,全家都活不成。”
“所以你就一直瞒着?等贵妃倒了才来告诉我?”
“是。”贤妃抬起头,脸上全是泪痕,“我知道我不该。可我每天都在后悔。我爹死得不明不白,我弟被人卖去边关做苦役,我都只能装不知道。我软弱,我怕死……可我现在不怕了。”
她说完,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纸张发黄,边角磨损严重,像是被反复打开过很多次。
“这是我弟弟写的信。他托人带出来的。他说他在矿场挖铁,每天干十几个时辰,吃的是霉米,喝的是脏水。他快不行了……求我救他。”
苏知微接过信,没急着看。她回头对春桃说:“退两步。”
春桃愣了一下,立刻照做。
苏知微抽出银簪,用尖端挑开信纸的一角。她凑近闻了闻,眉头一皱。
“有味。”
“什么味?”春桃问。
“毒。”苏知微低声说,“不是涂在表面的,是混在纸里的。制纸的时候加进去的。”
她把银簪刮下来的碎屑抹在唇下,舌尖轻轻碰了一下,立刻缩回舌头。
“苦,带腥气。和之前地窖里那些军甲上的毒一样,都是西南那边的瘴毒。这种毒不会马上致命,但长期接触会伤肺损肝,让人慢慢垮掉。”
春桃听得脸色发白,“谁会这么干?拿毒纸写信害人?”
苏知微看着贤妃,“你弟弟怎么会拿到这种纸?”
贤妃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送信的人是个乞丐打扮的老兵,说是在边关矿场外捡到的。他还给了我这个。”
她从脖子上解下一小块玉,残缺不全,只留半个“李”字旁。
苏知微接过玉片,翻过来一看,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编号:**丙三七九**。
她眼神变了。
“这是贵妃家族私库的登记号。他们管所有赏赐出去的东西都编了号,防止外流。”
她抬头盯住贤妃,“你弟弟叫什么名字?”
“李承安。”贤妃声音发颤,“他是我亲弟弟,比我小五岁。十五年前,贵妃把我召进宫那天,他就失踪了。后来有人说看见他被押上了往北的囚车,说是‘罪臣家属,充作军奴’。可我查不到记录,户部、兵部都没有他的名字。”
苏知微沉默了几秒。
她终于把布包完全解开。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,最上面一张写着几行字,笔迹苍劲有力。
她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那是她父亲的字。
纸上记的是一份账目明细,列着某年某月一批军粮的流向,其中一笔明确写着:“转李记商号,由贵妃兄长李崇文签收”。
后面还有几个名字,都是当年涉案的官员。
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。
在纸张右下角,有一行小字,几乎被墨迹盖住:
> **吾儿知微,若见此书,父已不在。汝弟随母逃难途中失散,幸为陈姓农户收养,居青河村。切记勿信宫中旧人,唯端王可信。**
苏知微的手猛地抖了一下。
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。
她有弟弟?
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独女。父亲案发时,母亲早已病逝,家中无人提及还有其他孩子。
可这纸上清清楚楚写着——**汝弟随母逃难途中失散**。
她猛地看向贤妃,“你知道这事吗?”
贤妃摇头,“我不知道你还有弟弟。但我猜……也许贵妃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弟弟被抓走那天,贵妃对我说了一句话。”贤妃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她说:‘你以为你是凭本事当上妃子的?你不就是因为你哥认识一个姓苏的小官吗?’我当时不明白,现在想来,她早就知道我和你们家有关联。”
苏知微攥紧了那张纸。
她的脑子飞快地转。
如果她真有个弟弟,那他现在在哪?是不是还活着?是不是也被卖去了边关?
她忽然想到什么,又拿起那封信,“你弟弟说他在矿场?哪个矿场?”
贤妃哽咽着念出信上的内容:“……黑岭铁矿,每日掘山不止,监工持鞭,死者日三五人……我已咳血月余,恐不久于世……”
苏知微的心沉了下去。
黑岭铁矿,正是当年运送军甲的产地之一。那里常年开采铁矿,也关押大量战俘和罪奴。
而那批沾了毒的军甲,就是从那里运出来的。
她抬头问贤妃,“你有没有试过找人去救他?”
“我试过。”贤妃苦笑,“可没人肯帮我。宫里的人怕贵妃,外面的衙门收了李家的钱。我只能偷偷给他送些药,可送去的药全被截了下来。后来我才明白,他们根本不想让他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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