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春桃就从破屋角落翻出两套灰扑扑的杂役服。苏知微接过衣服没说话,只低头把那张烫过的眼线名单又看了一遍。纸上的字迹红得发暗,像干涸的血痕。“周总管”三个字旁边,那行小字还在:每月初七,取药于西廊药库。
今天是初六。
她把纸叠好塞进夹层衣袋,手指碰到里面的油纸包,那是萧案秘录的残卷。父亲写的字还在里面,一笔一划都刻在她心里。
“走。”她说。
两人换上粗布衣裳,低着头混进城南的宫道。尚衣局的牌子挂在巷口,几个新来的杂役正排队登记。张嬷嬷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名册,扫了一眼就点头放行。
“进去吧,别乱看。”她低声说。
苏知微跟着人流进了院子,脚踩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。她没四处张望,只记着方向——贤妃宫在东六宫偏北,往西廊药库走要经过三道门。
春桃贴在她身后,声音压得极低:“我们真要去见她?”
“不去怎么知道她是人是鬼。”苏知微说,“她要是真中立,我拿名单去报信,她只会感激。要是她心虚……那就说明她早就不干净了。”
她们绕过织坊,穿过一处小角门,终于看见贤妃宫的朱漆大门。门口守着两个内侍,腰杆挺得笔直。
苏知微上前一步,从袖中取出一块绣样。“尚衣局送来旧年花样,请娘娘过目。”
内侍接过看了看,转身进去通报。不一会儿,帘子掀开,一个穿藕荷色宫装的女人走出来,眉眼端庄,神情平静。
正是贤妃。
她看了苏知微一眼,又看向春桃,目光停了片刻才收回。“进来吧。”
殿内熏着香,味道沉厚,带着点檀木的苦气。苏知微进门时脚步顿了一下,鼻尖微动。这香不对劲,比寻常的更浓,还掺着一丝说不出的涩味。
但她没退。
贤妃在主位坐下,示意她靠近。“你说有贵妃的眼线名单?”
“是。”苏知微从怀里取出那张纸,双手呈上,“臣妾偶然得知,不敢隐瞒,特来禀报娘娘。”
贤妃接过纸,慢慢展开。她的手指很稳,可当看到“周总管”三个字时,指尖微微颤了一下。
苏知微看得清楚。
“这人是我宫里老人了。”贤妃抬眼,“你怎么会怀疑他?”
“他每月初七去西廊药库取药,却没有批条记录。”苏知微说,“而且,他是贵妃去年中秋重金拉拢的人。娘娘信任他,我不敢断言他有问题,但这份名单,还是该让娘娘知道。”
贤妃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笑了。“你能想到这些,倒是比我身边这些人强。来人,上茶。”
她话音未落,手忽然一偏,拨动了身旁香炉底座的一处机关。
“砰”地一声轻响,炉心炸开一团灰紫色的烟雾,迅速弥漫开来。那气味立刻变了,苦杏仁混着陈檀的腥气直冲鼻腔。
苏知微早有准备,进门前她就在舌下含了一片解毒草叶。她猛地后退一步,顺手拽倒旁边的烛台,铜架砸在地上挡住烟流扩散的方向。
“捂住口鼻!”她吼了一声。
春桃反应极快,转身扑向窗格就想推开透气。可还没碰到窗框,两侧屏风后冲出两个内侍,一人抓她胳膊,一人直接掐住她脖子。
苏知微抽出银簪横在胸前,盯着贤妃。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贤妃坐在那里没动,脸上那点温和早就没了。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?那个逃出去的苏才人,罪臣之女,居然还敢回来。”
她冷笑一声,“贵妃娘娘早料到你会找上门。她说你聪明,但太自负。你觉得拿着一张破纸就能动摇后宫格局?天真。”
苏知微没答话,只盯着她袖口。那里的布料微微鼓起,像是藏了什么东西。
她一步步往后退,背靠柱子,脑中飞快计算着时间。从进来到现在不过半盏茶工夫,按计划,陈七他们应该快到了。
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下一瞬,大门轰然炸裂,木屑四溅。陈七提刀冲在最前,身后跟着五名黑衣人,动作整齐,刀光一闪就逼退了制住春桃的内侍。
贤妃脸色大变,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就要往嘴里塞。
苏知微早有防备,银簪疾射而出,正中她手腕。纸团落地,被陈七一把捡起。
“搜她身上。”苏知微说。
两名暗卫上前将贤妃按在椅子上,其中一个掰开她的手掌,发现掌心有一枚小小的铜牌,刻着贵妃府的标记。
“难怪敢用毒烟。”陈七把铜牌递给苏知微,“她是贵妃的人,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
苏知微看着贤妃,声音很轻:“你弟弟的名字,还在叔父临终前说的话里。他说那人曾替贵妃转运军粮账册,后来失踪了。你猜,我会不会找到他?”
贤妃的脸一下子白了。
她嘴唇抖了抖,终究没说话。
殿内烟雾渐渐散去,只剩下烧焦的香气和满地狼藉。碎木横在地上,烛台歪斜,香炉还在冒最后一点青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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