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光熄灭前,苏知微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地道入口。春桃紧跟着爬出来,手脚发软,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。外头天还没亮,风从河面吹来,带着湿气。
她扶着墙站稳,回头看见陈七和其他几个人也陆续出来,动作安静,像影子一样贴着地面走。没人说话,但每个人都看向苏知微。
“箱子原样放好了。”她说,“东西不能动,等我们进宫站住脚再回来取。”
陈七点头。“我们守在这里,随时听令。”
苏知微从怀里摸出那块龙纹玉佩,在昏暗中看了看。铜牌上的五爪盘龙缠着松枝,和父亲当年挂在书房里的那块一模一样。她把玉佩收好,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。
“这是你们之前说的情报?”她问。
陈七伸手递过另一张纸。“宫里的眼线名单。三年前最后一次确认的。有些名字可能已经不在了。”
苏知微接过纸,指尖触到纸面粗糙的纹理。这纸不是官用的,像是旧账本撕下来的边角料,边缘参差不齐,字迹是用墨笔写的,只有三个人名清晰可见:**内务局李公公、尚衣局张嬷嬷、御膳房刘厨子**。
其余地方都是空白。
春桃凑过来瞄了一眼。“就这么点?”
“能活下来的,就这些。”陈七声音低,“其他人要么死了,要么换了身份,查不到。”
苏知微没吭声。她在火折子上烧了一小段银簪尖,等它变红,轻轻按在纸上一个空白处。
纸面微微冒烟,一道淡红色的痕迹慢慢浮现出来。
春桃瞪大眼。“显出来了!”
苏知微继续移动银簪,一段段压过去。越来越多的名字浮现——**东六宫洒扫太监赵四、茶水房孙姑姑、乾清宫值夜侍卫王五……**
最后一个名字出现时,她的手顿了一下。
**贤妃宫·周总管。**
排在第一位。
春桃倒吸一口气,刚要开口,苏知微立刻抬手捂住她的嘴。她眼神一沉,盯着陈七:“这个名单,谁还能看到?”
“只有我们七个人知道。”陈七说,“写完就烧了底稿。”
“那你告诉我,为什么贤妃的人会出现在这里?她不是被贵妃打压的那一派吗?”
“可她身边的人,不一定忠于她。”陈七道,“周总管是先帝年间就进宫的老内侍,人脉广,消息灵通。贵妃拉拢他多年,去年中秋赏银五百两,他收了。”
苏知微缓缓松开手。春桃喘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
她把纸折好,贴身放进夹层衣袋里。手指碰到怀里的油纸包,那是萧案秘录的残卷。父亲写的字还在里面,每一个都像刀刻进她心里。
“你们愿意跟我回宫?”她看着陈七。
“我们已经宣过誓。”他说,“你是苏大人血脉,也是唯一能打开真相的人。”
“我不是要你们送死。”她说,“我要你们活着,帮我把证据送到该去的地方。如果我倒了,你们还得继续。”
陈七沉默片刻,忽然单膝跪地。身后六人跟着跪下,动作整齐。
“听令。”他说。
苏知微没让他们起来。她走到陈七面前,伸手扶他肩膀。“你不用跪我。咱们是一条路上的人。”
陈七抬头看她,脸上疤痕在微光下显得更深。他终于站起来,点了下头。
“男装准备好了。”他说,“两套,连靴子都换了。头发束进帽子里,不会被人认出来。”
苏知微接过包袱打开,粗布黑衣,没有任何花纹或标记。她递给春桃一套。“换上。”
春桃咬着唇,低头解开外裙。苏知微转过身,自己也迅速脱掉染了泥的宫裙,换上男装。布料粗糙,磨得皮肤有点痒,但她顾不上这些。
“渡口什么时候有人接应?”
“辰时。”陈七说,“船夫是我们的人,会送你们到城南码头。那边巡防松,进了城就能找机会混进宫。”
“怎么混?”
“尚衣局最近缺人补工,你们可以扮作杂役进去。张嬷嬷是我们的人,会接应。”
苏知微点头。“记住,不管发生什么,你们都不能轻举妄动。我在宫里每一步都有风险,你们在外面才是后路。”
“明白。”陈七说,“等你的信号。”
“信号是什么?”
“三更天敲钟楼第一响时,连续敲三下慢钟。那是废弃的报时方式,没人用,但我们都记得。”
她记下了。
远处传来鸡鸣。天快亮了。
“走吧。”她说。
一行人沿着河滩往北走。脚步很轻,避开村道。路过老陈家时,苏知微看了一眼那间破屋。门关着,灶台没有烟,但窗缝里透出一点光。
她没停下。
到了渡口,小船已经靠岸。船夫戴着斗笠,见他们来了,只点点头,没说话。
苏知微拉着春桃上了船。陈七站在岸边,最后看了她一眼。
“保重。”
她没回答,只是把手伸进衣袋,握紧了那张烫过的名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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