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水冰冷,苏知微拖着伤腿,一步一滑地往前挪。脚底踩在石子上,每走一下都像被刀割。她把春桃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,用尽力气撑住两个人的重量。
天快亮了,远处河岸出现几间低矮的茅屋。炊烟从屋顶飘出来,有狗叫声传来。苏知微停下脚步,靠在一块石头边喘气。她的衣服湿透,贴在身上,冷得发抖。
“不能再走了。”她低声说,“得找个地方躲。”
春桃睁了睁眼,声音很弱:“小姐……我听见有人说话。”
苏知微竖起耳朵。风里传来人声,还有木桶放在地上响。她抬头看,村口一棵树下挂着一张纸,被风吹得晃。
她咬牙站起来,扶着春桃往村子边缘走。走到一户人家门口,看见门框上晾着渔网,屋里亮着灯。她抬起手,敲了两下门。
没人应。
她又敲了一下,力气用尽,身子一歪,跪倒在门槛上。春桃也跟着滑下去,倒在她旁边。
门开了。
一个老妇探出头,看见她们的样子吓了一跳。她往后退半步,又上前摸了摸春桃的手。
“还活着。”她说,“快进来。”
苏知微被人架着拖进屋。地面是泥的,炕上铺着旧草席。她倒下去时脑子一空,只记得把怀里那半张画像按在胸口,没松手。
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,她听见说话声。
“通缉令昨儿就到了,说是烧了军粮库的罪人,一男一女,女的穿宫装。”
“那两个丫头看着不像好人,脸都青了,怕是逃犯。”
“官差说沿着河搜,抓住活的赏银五十两。”
苏知微睁开眼,看见春桃正蹲在墙边,盯着墙上贴的一张画。
那是朝廷的告示。
画上是她和春桃的脸,轮廓清楚,连眉心那颗小痣都画了出来。罪名写着“勾结外敌,焚毁军资”。
她慢慢坐起来,喉咙干得发疼。桌上有个粗瓷碗,盛着半碗热水。她端起来喝了一口,烫得舌尖发麻。
屋里没人。她环顾四周,发现桌子角落有一小撮灰,颜色发黑,混着点红丝。她伸手捻了捻,闻到一股味。
和兵器库账房里烧的那种香一样。
她心里一紧,立刻把手缩回袖子里。这地方不能久留。
可她动不了。腿上的伤开始化脓,一碰就疼。春桃也好不到哪去,耳朵还在渗血,脸色白得像纸。
天黑下来。
外面狗不叫了,风刮着树枝拍窗户。苏知微靠着墙坐着,手里握着银簪,眼睛盯着门缝。
忽然,窗棂轻轻响了一下。
她没动。
下一秒,一条黑影翻过矮墙,落在院中。那人穿着蓑衣,戴着斗笠,动作极轻。他推开虚掩的门,走进来,摘下帽子。
苏知微猛地站起,后背撞上墙壁。
那人抬起头,脸上全是皱纹,头发花白,可那双眼睛——和她父亲一模一样。
他嘴唇抖着,声音压得很低:“微儿……我是你三叔苏明远之弟,你爹让我来找你……他还活着。”
苏知微没说话。
她的手藏在袖子里,指尖已经摸到了银簪尖。
老者往前走了一步,“你不信?你小时候摔破额头那次,是你爹抱着你去医馆,回来路上买了糖蒸糕。你说要蘸桂花酱,他嫌甜,可还是给你买了两份。”
她说不出话。
这件事只有家里人知道。
老者又说:“你爹被押赴刑场那天,我在人群里看见他朝天拱手三次。那是我们苏家祖上传下的暗号,意思是‘冤未雪,魂不归’。后来有人偷偷告诉我,行刑那晚换了个替身,真的人被带走了。”
苏知微心跳加快。
她死死盯着对方的脸。眼角的纹路,鼻梁的弧度,甚至说话时微微低头的习惯——全都像极了父亲。
可她不敢动。
“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?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老者叹气,“我找了十几年。你爹被关在西南边境,守卫森严。前些日子我才打通关系,得知你还活着,在宫里查案。我就一路跟着消息追过来……昨夜听说河边出了事,我就知道是你。”
他说完,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,递过来。
玉是青白色的,上面雕着龙纹,但断了一角,切口不齐,像是硬掰开的。
苏知微接过玉佩,手指发颤。
她慢慢解开衣袋,拿出自己藏着的那块“萧”字玉佩。两块玉拼在一起,大小不对,纹路也不合。
不是一对。
她抬眼看老者,“先父任御史时,家中堂号是什么?”
老者毫不犹豫:“清慎。”
一字不错。
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。
这个堂号从未对外人提过。连贵妃抄家时都没查到。
难道……真的是自家亲人?
她往前走了一步。
老者眼里泛起泪光,“微儿,跟我走。你爹等着见你,他这些年……一直喊你的名字……”
话没说完。
窗外一道寒光闪过。
一支短箭破窗而入,直插进老者咽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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