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苏知微就起身了。她把那枚玉佩挂在腰间,外面罩上一层深色外衣,遮住痕迹。春桃想跟着,被她拦下。
“你留下守着东西,我去太史局。”
她没说要查什么,也没解释为什么非去不可。昨夜灯下反复看那张残信,“同查”两个字像是刻进脑子里。她现在只信一句话——如果没人敢写,那就去找不得不记的人。
太史局在宫城东侧,平日冷清。门口两名守卫交叉长戟,见她走来,连问都没问一句。
“七品才人不得入档。”
苏知微不急着争辩。她从袖中取出龙纹玉佩,举到眼前。
“这是先帝赐予萧家的旧物,与婚约定约有关。你若不信,可通报你们主官。”
守卫脸色变了变。这玉佩样式特殊,龙首朝下,是皇室联姻专用。他们虽不懂来历,但不敢轻慢。
一人转身进去通报,另一人盯着她手里的玉佩,目光躲闪。
等了半炷香时间,里面走出个老者。灰袍素带,须发皆白,走路时脚步很轻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“我是史官沈元。”他声音低,“你说有事?”
“我想查十五年前的军粮案。”苏知微直视他眼睛,“我父亲苏明远,曾奉旨彻查此事。”
沈元手指抖了一下。他低头看了看玉佩,又抬头看她脸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“卷宗……早就烧了。”
“我知道烧了。”苏知微从怀里拿出一张纸,“但我有残信,上面写着‘转运批注,另存副本’。这句话,是不是当年有人私下留下的记录?”
沈元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。他的呼吸变得缓慢,肩膀微微塌下去。
“跟我来。”
他转身往里走,脚步比刚才重了些。守卫没拦,只是低头让开路。
穿过两道门,到了一间小屋。墙上挂着几幅年表,桌上堆着竹简和墨册。沈元关门落锁,才低声开口。
“你父亲……是个认真的人。”
苏知微站着没动。
“那年三万石粟米运往北营,路上没出事。可一到营地,全军腹泻不止,战马也倒了一片。朝廷派你父亲去查,发现仓单被人换了。原本该是新粮,结果全是霉变陈谷掺糠。”
“是谁经手的?”
“贵妃兄长,时任粮道押运使。”沈元闭了闭眼,“名义上是天灾,实则是人为调包。账目做了假,证据被毁,最后定性为‘仓贮失宜’,不了了之。”
苏知微心跳加快。
“那我父亲呢?他查到了多少?”
“他抓到了换仓单的小吏,逼供出了幕后之人。”沈元声音压得更低,“可就在结案前三天,那小吏死在牢里,说是自尽。你父亲不服,继续追查,却被调离边关,贬为地方巡查御史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……端王母妃死了。”
苏知微猛地抬头。
“她不是病逝的?”
“她是随军医女,那晚亲自验过粮食毒性。”沈元睁开眼,“第二天早上,被人发现倒在营帐外,胸口插着一把短刀。对外说是敌军细作所为,可没人见过刺客模样。”
屋里安静下来。
苏知微想起地窖里的军甲,想起井底尸体鼻腔中的黑色粉末,想起金丝软甲内衬上的双头蛇纹。
所有线索,都在指向同一个源头。
“所以……当年的案子,根本没结束?”
“没有。”沈元摇头,“它只是被盖住了。你父亲查到了,可上面不让再提。萧家也因此失势,端王母妃之死成了禁忌。”
苏知微握紧拳头。
“那你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?”
“因为你拿来了这块玉佩。”沈元看着她,“十五年前,端王母亲临死前,手里攥着的就是这种纹样的布片。她说……‘真相不该烂在土里’。”
话音未落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沈元立刻闭嘴,退回桌后假装整理文书。门被推开一条缝,一名年轻书吏探头进来。
“大人,巡查到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沈元应了一声,等那人走远才松口气。
“我能看看原始记录吗?哪怕只是口述?”
“没有文字。”沈元摇头,“但我记得一些编号。当时每批军粮都有专属标记,包括押运令、仓单号、军牌序列。我记得……有一块军牌,编号尾数是‘七九二’,属于随行医队。”
苏知微心头一震。
地窖里的军甲,她偷偷记下了编号。尾数正是七九二。
她正要再问,窗外一道黑影掠过。
下一秒,一个人从墙头翻下,直接落在院中。身穿黑衣,脸上蒙巾,腰间佩刀未出鞘。
沈元吓得往后退了一步。
苏知微却没动。她认得这种身法,昨晚来取信的人也是这样出现的。
“你是端王的人?”
黑衣人不答话,只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,放在桌上。
“主子让我交给你。”
苏知微打开布包。里面是一半铜制军牌,边缘断裂处带着褐斑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正面刻着编号:**TJ-792**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