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的脚步声停了片刻,又渐渐远去。
苏知微没动,手指按在窗纸上,等那声音彻底消失才松开。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深色粗布衣,递给春桃。两人换上衣服,把宫装叠好塞进角落的药箱底下。春桃将火折子和干粮用布包紧,绑在腰后。苏知微把银簪插进袖口,低头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反光。
“走。”她说。
两人从后窗翻出,顺着冷院后墙的藤蔓往下爬。墙根处泥土松软,踩上去不留痕迹。她们贴着河岸低地前行,避开巡夜太监常走的石板路。月光被云层遮住,河面只泛着暗灰的光。
绕过西角门时,守卫正靠在门边打盹。她们蹲在芦苇丛里等了一阵,等那人起身活动、往另一边走去,才快速穿过小道,进入外围林地。
粮仓建在北坡缓地上,三面环树,只有一条土路通向主道。远远看去,仓房连成一片,屋顶铺着青瓦,墙基用石条垒砌。侧门处挂着一盏灯笼,两名守卫来回走动,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过来。
“……昨晚上就有人影晃,上头说今晚盯紧点。”
“怕什么,这地方连野狗都不敢靠近。”
苏知微伏在灌木后,盯着他们的巡逻路线。每半炷香时间换一次岗,一人进屋歇脚,一人继续巡视。间隙只有十步距离,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。
她转头对春桃低声说:“你从侧门过去,就说送菜迟了,要补货入库。他们查你的时候,我从后面翻墙。”
春桃咬了下嘴唇,“主子,要是他们不放我进去呢?”
“你不进去才好。”她说,“只要他们注意力在你身上,我就有机会。”
春桃点头,把布包里的萝卜和白菜抖了抖,拎起篮子走出去。
她刚靠近侧门,守卫立刻抬手拦住。一个矮胖的汉子提灯照她脸,“这么晚送菜?谁让你来的?”
“厨房李姑姑差我来的。”春桃声音发颤,“说今晚加餐,缺两筐白菜,让我赶紧送来。”
另一名守卫冷笑,“加餐?前两天才吃过,哪来这么多加餐。”
“我就是个跑腿的,不知道内情。”春桃低头,“菜都摘好了,不送白不送,您行个方便吧。”
两人争执起来,一个说要搜篮子,一个说耽误了差事谁都担不起。苏知微趁着他们推搡,贴着墙根绕到粮仓背面。这里有一段矮墙,不到一人高,墙外堆着些废弃草席和破筐。
她踩着筐沿翻上去,轻轻落地。主仓离她不到二十步,门窗紧闭,只留一道通风口。她靠近墙角蹲下,等屋里灯光扫过,再迅速挪到窗边。
窗棂钉着铁条,缝隙窄得勉强伸进手指。她摸出银簪,一点一点撬松其中一根钉子。铁锈簌簌落下,发出轻微响动。屋里没人,但她不敢加快。
钉子拔出来后,她用簪子勾住窗栓,慢慢拉开。窗开一条缝,她侧身挤进去,落脚在一堆麻袋上。
屋内气味混杂,有谷物的陈味,也有铁锈和油布的气息。月光从通风口照进来,映出地面整齐排列的麻袋堆。她沿着边缘移动,伸手摸了几袋,缝线粗糙,针脚歪斜,不像官仓统一制式。
她抽出银簪,在一袋侧面划开小口。粟米流出来,颜色金黄,但手感轻飘,抓一把在手里,明显比正常粮食少压称。
她继续往前,突然指尖碰到另一袋的夹层。里面硬邦邦的,像是金属。她小心撕开缝线,抽出半截断裂的刀柄,铁质厚重,边缘有磨损痕迹,不是新铸的。
这是军用兵器。
她正要把东西收好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她立刻缩身躲进高堆之后,屏住呼吸。
一名守卫提灯走进来,左右照了照,嘟囔道:“上头说今晚务必盯紧,别让‘那东西’再出问题。”他走到墙角,敲了两下地面,似乎在检查结构,然后转身离开。
苏知微等他走远,才重新起身。她把刀柄藏进袖中,准备从原路退出。可刚迈出一步,脚下木板突然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脆响。
她低头看去,脚边的地板已经裂开一道缝。还没等她后退,整片地面塌陷下去。
她本能护住头,滚落而下,肩背重重撞在地上,尘土扑了满脸。过了几秒才撑起身子,耳朵嗡嗡作响。
她摸出火折子,擦亮。微弱的光晕扩散开,照出这是一个地下密室,四壁都是土墙,挂着一排排残破的军甲。多数已经锈蚀,有些连铁片都碎了,但不少胸前或内衬有暗红色污迹,干涸发黑。
她走近最近的一副,伸手摸了摸那块红斑。指腹蹭过,留下淡淡腥气。
这不是颜料。
她取出银簪,轻轻刮下一点样本,准备封存。目光扫过其他几件,突然停住。
其中一副甲胄内里翻了出来,衬布上用金线绣着蟠螭纹——那种盘绕的蛇形图案,线条精细,绝非普通兵卒能用。
她认得这个徽记。
贵妃家族世代掌兵,族中男子皆佩此纹。父亲当年在刑部卷宗里提过,这是李家私兵的标识。
她心跳加快,又去看别的甲胄。接连几件都有同样标记,有的藏在腋下,有的缝在领口内侧,极难发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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