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阶湿滑,脚下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。苏知微握紧火折子,微弱的光扫过墙角那副翻出内衬的军甲。蟠螭纹清晰可见,蛇形盘绕,金线在火光下一闪。
她喉咙发紧。
这不是普通兵卒能用的标记。父亲当年提过,李家私兵皆以此纹为记。
她迅速撕下衣角,将之前刮下的血样和北狄箭头包好,塞进袖中夹层。手指刚离开,耳边忽然传来一丝风声。
她猛地回头。
黑影已经扑到面前。
那人高瘦,脸上蒙着黑巾,手里握着短刀,动作极快。苏知微来不及拔簪,侧身一滚,撞倒了旁边一排悬挂的甲胄。铁片砸地,哗啦作响。
对方脚步顿了一下。
她趁机往入口方向爬,可火折子突然熄灭。黑暗瞬间吞没一切。
头顶的修补声停了。
沙土落下的动静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缓慢的脚步,在塌陷处来回走了两圈。
她屏住呼吸,贴着墙根挪动。指甲抠进泥土,指尖传来凉意。她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还在,但空气里有种压迫感,越来越近。
忽然,一道光刺进来。
不是火光,是月光。
从上方缝隙斜射而下,正好打在那人脸上。他抬手遮眼,动作一滞。
苏知微抬头,看见春桃正趴在盖板边缘,手里举着铜镜,把月光反射下来。
“主子!”春桃压低声音。
苏知微立刻起身,冲向塌口。春桃伸手拉她,两人刚翻上地面,脚下木板又是一松。
“小心!”
她们一起跌下去,顺着倾斜的坑道滑落,最后摔进一个更深的坑底。四周漆黑,只有头顶一点天光。
“你怎么样?”苏知微抓住春桃的手臂。
“没事,就是擦破了皮。”春桃喘着气,“刚才那人……是谁?”
“不知道。”苏知微摸了摸袖子,确认物证还在,“但他不是来杀人的。要是想动手,早就在地窖里解决了我。”
春桃愣住,“那是……?”
“他是来阻止我拿证据的。”
两人靠墙坐着缓了会儿。井壁潮湿,冷气直往上冒。苏知微抬头看,这像是口废弃的枯井,井口被杂草和碎石半掩着,外面风声断续。
她正要站起来查看出口,忽然闻到一股腐味。
不是泥土的霉臭,是尸体的味道。
她顺着气味往前摸,手刚触到水面,就碰到了什么东西。
浮着的。
她慢慢靠近,借着井口透下的微光,看清了那张脸。
心口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。
颧骨高,鼻梁直,眉峰略挑——这张脸,和她记忆里父亲年轻时画像一模一样。
她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忘了。
尸体穿着七品文官常服,胸前补子褪色严重,但仍能看出鹤纹轮廓。腰间挂着一块玉佩,缺了一角,龙纹雕工却极为熟悉。
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玉佩。
一样的材质,一样的雕法,连断裂的位置都对得上。
这不是巧合。
她父亲当年被定罪后,家中抄没,所有信物都被收走。这块玉是她穿越后,在冷院角落的瓦罐里找到的,据说是乳母偷偷藏下的遗物。
现在,另一块出现在这具尸体身上。
她盯着那张脸,想找出破绽。可越看越像。眼角的细纹走向,右耳垂上的小痣,甚至连左眉中间那道浅疤——那是父亲小时候爬树摔的,卷宗里提过。
“主子……”春桃声音发抖,“会不会是……老爷没死?”
苏知微没回答。
如果父亲没死,为什么这么多年毫无音讯?如果他还活着,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如果是假的,谁又能做出这么完整的伪装?
她咬了下嘴唇,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些。
不管是不是真的,这具尸体不能就这么沉在污水里。
她伸手去探尸体颈部,皮肤已开始软化,但还能摸到颈骨位置。没有外伤,没有勒痕。她继续往下查,手指划过腋下,忽然停住。
有一处针孔。
很小,几乎看不见,周围皮肤微微发暗。
她立刻从袖中取出银簪,轻轻刮下一点皮屑,放进随身的小布袋里。
毒。
一定是毒。
否则不会无声无息地沉在这里,连衣服都没换。
她正准备再检查其他部位,忽然听见上面有脚步声。
不是一个人。
是靴子踩在土路上的声音,很轻,但很稳,正朝这边靠近。
她一把拉住春桃,两人缩到井壁最深处。水只到膝盖,但足够让她们藏住身形。
脚步声停在井口上方。
有人蹲下,往里看了一眼。
苏知微屏住呼吸,手紧紧攥着银簪。
那人没说话,只是把一块石板推过来,盖住了大半井口。光线彻底断了。
接着,脚步声远去。
井底陷入黑暗。
过了很久,春桃才小声问:“他们走了吗?”
苏知微没动,“等一会儿。”
她脑子里飞快转着。这口井明显被人刻意封过。尸体漂在这里,没人处理,说明知道这里的人不想让它被发现。可偏偏又没完全填死,像是留了个活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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