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河面浮着一层薄雾。苏知微拉着春桃从磨坊后门出来,脚底还沾着昨夜的湿泥。她没说话,只朝码头方向抬了下下巴。
两人贴着墙根走,绕过一堆码好的麻袋。远处驳船正在装货,几个苦力扛着箱子往舱里搬。苏知微眯眼盯着那艘靠岸最久的船——船身写着“陈记粮行”,正是昨晚运粮车所属的商号。
“你守这儿。”她低声说,“看到有人靠近就咳嗽两声。”
春桃点头,缩进一排箩筐后头。
苏知微蹲下身,捡起一根枯枝拨开脚边碎草。她记得昨晚那辆车停的位置,旁边有块翘起的木板。她伸手摸进去,指尖触到油纸一角。
抽出一看,信封未封口。她只看了一眼,呼吸一滞。
“苏将军案已结”六个字写在开头。
她手指收紧,纸角皱成一团。父亲的名字像刀子扎进眼里。她咬住牙关,把信塞回油纸包好,正要藏进袖中,忽然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抬头一看,一个男人正朝这边走来。他穿着粗布短打,腰间却挂着一把宫制短刀,衣领上绣着一圈暗红藤纹。苏知微瞳孔一缩,立刻低头假装整理鞋带。
那人脚步停下,站在三步外。
“这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。”声音低哑,带着不容反驳的冷意。
苏知微没应声,慢慢站直身子。她往后退半步,后背抵上船板。眼角扫见春桃在远处微微探头,她迅速摇头。
“我来找人。”她说,“我哥在这条船上做事。”
“哪条船?”
“就是这艘。”
男人目光落在她手上。油纸包露出一角。
他伸手就抓。
苏知微猛地转身,顺势把信往旁边鱼篓一塞。篓里几条活鲤正甩尾乱跳,水花溅出半尺高。她刚松手,手腕就被攥住。
“搜她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春桃突然大喊:“着火了!那边着火了!”
不远处一辆推车上的干草冒起黑烟,守卫立刻朝那边跑去。持刀男人皱眉,回头一瞥。
苏知微抬起银簪,对着最近的鱼腹狠狠一划。
血喷出来,溅在他胸前衣襟。鲤鱼抽搐翻腾,腥臭味冲鼻而来。男人本能地松手去挡,脸上溅到几点温热。
她趁机拽住春桃,冲进一群正往岸边撤的百姓中间。这些人背着包袱,牵着孩子,全是上游溃堤后逃下来的灾民。
“低头!”她低声喝。
两人裹紧身上粗布,混进人流。身后传来怒吼:“拦住那两个女人!”
火把晃动,人影四窜。
她们顺着货箱缝隙穿行,脚下踩到碎壳和烂菜叶。前方河道拐弯处长满芦苇,风一吹哗啦作响。苏知微拉着春桃一头扎进去。
芦苇割得手臂生疼。她们弯腰前行,直到听见水流声变缓才停下。春桃喘着气靠在一根枯杆上,脸色发白。
“信还在吗?”她问。
苏知微从内衣夹层摸出油纸包。外面湿了一片,但字迹应该没糊。她没打开看,重新塞回去。
“他们认出我们了。”春桃声音发抖,“刚才那个人……是贵妃的人吧?”
苏知微点头。“藤纹领,宫里叫‘暗藤卫’。专做灭口的事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“等。”
“等什么?”
“等他们放松。”她盯着芦苇外的火光,“现在码头肯定封了,巡防加了双岗。硬闯不出去。”
春桃咬住嘴唇。“可要是他们挨个搜芦苇荡呢?”
“不会。”苏知微摇头,“这种地方容易埋伏,他们不敢贸然进来。最多在外围守着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狗吠。
两人同时绷紧身体。
狗叫声越来越近,夹杂着皮靴踩地的闷响。一道火光扫过芦苇顶端,照得水面泛红。
“分两队,沿岸搜!”是刚才那人的声音,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脚步声逼近。
苏知微抓住春桃的手,往深处挪。脚下淤泥陷下去一寸,冰凉刺骨。她屏住呼吸,听见狗在岸上狂叫,却被绳子拉住。
火把停在十步开外。
“这儿没人。”一个守卫说,“芦苇太密,狗都进不去。”
“那就烧。”持刀男人冷冷道,“点一边,逼她们出来。”
苏知微心头一沉。
春桃抓紧她的袖子。“主子……”
“别怕。”她低声道,“风向不对,他们不敢真烧。万一引燃货栈,担不起责。”
果然,片刻后火把移开。脚步声渐远。
两人松了口气。
“我们得换个地方。”苏知微说,“他们不会一直守在外面,但一定会派人盯住所有出口。”
“可四周都是河。”
“北边有条小渠,通护城河下游。”她回忆地形,“只要能到桥洞底下,就能绕回城里。”
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?”
“再等一炷香。”
“要是他们加派巡船呢?”
“那就等半夜。”她语气平静,“总会有空档。”
春桃没再问。她知道主子一旦拿定主意,就不会轻易改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