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宝象国地界第七日,怪事开始发生。
先是火旺道人。
那日晌午,队伍正沿一条干涸的河床西行。火旺原本跟在队伍末尾,嘴里念念叨叨地计算着什么——这些日子他一直这样,说是在算“实验参数”和“观测频率”。
李孜由着他去,只当是疯话。
可突然,火旺停住了。
他整个人僵在那里,右手还保持着掐算的姿势,左手却死死抠住自己的太阳穴。额头上青筋暴起,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。
“来了……来了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“他们要关掉……关掉我这边的信号……”
李狗蛋回头看他:“疯子,又发什么癫?”
火旺没理他,猛地抬头望天。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,瞳孔却异常清明,清明得可怕。
他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,像在跟看不见的人对话:“不行……不能现在关……数据还没采集完……我感觉到他了……那个变量……”
李孜心头一紧,上前按住他肩膀:“火旺,说清楚,谁要关掉什么?”
火旺转过脸,表情忽然变得极其陌生。那不是疯癫,而是一种……抽离。仿佛这副躯壳里的意识正在急速远离,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。
“李孜。”火旺第一次完整地、清醒地叫出他的名字,“听好——世界是假的!都是假的!我也是假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身体开始剧烈抽搐。
不是寻常的痉挛,而是每一块肌肉都在朝不同方向扭曲,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
慧净想上前施法安抚,却被李孜拦住。
“别碰他!”李孜喝道,“他体内两股意识在撕扯!”
话音未落,一道白光毫无征兆地闪过。
那光不是从天上照下,也不是从地底冒出,而是直接从火旺身体内部迸发出来。光很柔和,不刺眼,却让所有人瞬间失明了一刹那。
等视力恢复,火旺已经不见了。
原地空无一物,连他站过的那片砂土都没有脚印。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。
“火旺?”李狗蛋提棒四顾,“搞什么鬼?”
敖娇娇化出龙身升空,龙目扫视方圆百里,摇头落下:“没有……没有任何踪迹。连气息都消失了,像是……像是被直接抹去了。”
李孜闭上眼。
千里之内,每一粒砂石、每一缕风、每一丝灵气波动都在他感知中。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火旺道人就像一滴水蒸发在沙漠里,连水汽都没留下。
他睁开眼,脸色难看。
这不是遁术,不是障眼法,甚至不是空间转移——那些手段都会留下痕迹。这是更高层面的“消失”,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常理。
“天命司……”李孜喃喃。
慧净双手合十,默诵往生咒。
马喽蹲下来,用手指捻了捻那片砂土,眼睛里闪着疑惑:“师傅,这手段……不像三界内任何一派。”
“继续走。”李孜沉默片刻后说。
队伍气氛沉闷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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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行三日,入了夜。
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。篝火燃起,李狗蛋打了只野山羊架在火上烤,油脂滴进火里噼啪作响,香味却勾不起什么食欲。
熊霸正笨手笨脚地拾柴火。它修为浅,在队伍中资历最低,但做事倒也勤恳。
约莫子时,山道上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很细碎,像是小孩子光脚踩在砂石上。李狗蛋第一时间抄起金箍棒,敖娇娇也按住了腰间软剑。
来的确实是个孩子。
约莫七八岁年纪,衣衫褴褛,赤脚套着一双破旧的木屐。小脸脏兮兮的,一双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澈。她怀里抱着个柳条筐,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一盒盒东西。
“老爷……买盒火柴吧……”小女孩声音怯生生的。
李孜看着她,没说话。
火柴。这个词在这个世界根本不该出现。这个时代用火镰、火石、火折子,顶多有道士画张符纸生火。
火柴——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发明。
小女孩见没人理她,往前蹭了两步,从筐里取出一盒。她打开盒盖,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根细小的木棍,棍头裹着暗红色的磷料。
“您看……一擦就着……”她抽出一根,在盒侧轻轻一划。
“嗤——”
橘黄色的火苗窜起,照亮她脏兮兮的小脸。那火很寻常,没有任何灵力波动,就是最普通的凡火。
李狗蛋冷笑:“小妖怪,变个戏法就想骗人?”
小女孩摇摇头,又擦亮一根。这次她把火柴举高,火光里映出某种渴望的神色:“好暖和呀……您看,火里有烤鹅呢……”
众人顺着她目光看去,火光就是火光,哪有什么烤鹅。
慧净心生不忍,从怀里摸出几文铜钱——那是他在宝象国化缘所得。
他正要上前,被李孜一把拉住。
“师弟,别过去。”
“可是师兄,她只是个小乞儿……”
“你看她的脚。”李孜低声道。
慧净仔细看去,小女孩赤脚穿着木屐,脚踝处有一圈淡淡的淤青。那不是磕碰造成的,更像是……长期被某种枷锁箍出来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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