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顶山这地界,在西牛贺州算不得什么名山。
山势平阔,绵延八百里,无甚险峰奇崖,只一片浑厚的土石堆积在那里。
山里妖怪倒不少,却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——有修炼三四百年才勉强化形的狼精,有偷学几句粗浅吐纳法的虎怪,更多的则是些懵懂山魈、木客之流,占几个洞窟,劫掠些过往商旅,日子过得浑浑噩噩。
这一日晌午,山中群妖正各自懒散。
东麓黑风洞里,一头花斑豹精躺在石床上打呼噜,洞口几个小妖在赌骰子。西坡乱石岗,三只山魈为争一只野鹿撕打得毛发乱飞。南山涧底,老龟精慢吞吞地晒着背甲,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。
便在这时,天边来了两朵云。
一朵青云,一朵黑云,并排而行。云头上影影绰绰有四道身影,近了才看清,是两个童子模样的娃娃,各骑一匹神牛。那青牛四蹄踏着祥云,黑牛周身缠绕风雷,都不是凡间该有的气象。
云头在山巅按下。
金角、银角跳下牛背,四下张望。两个童子在天庭待惯了,乍见这荒山野岭,只觉得处处新鲜。
银角踢了踢脚边的碎石:“师兄,这地方……是不是太破了点?”
“你懂什么。”金角叉腰,学着说书先生的口吻,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咱们来了,这山从此就不一样了。”
青牛打了个响鼻,身形一晃,竟化作一个青面独角的大汉,身高丈二,肌肉虬结,披一身简陋皮甲。
黑牛也跟着变化——这一变可不得了。
先是一阵黑风平地卷起,吹得山石滚动、树木倒伏。风中传来铁甲碰撞的铿锵声,银亮熟铁盔率先凝成,盔上红缨如火。接着是黄金甲,甲叶一片片凭空生出,光华耀眼。麂皮靴踏地时,整座山头都震了震。
待黑风散尽,那身影已顶天立地站在那儿。
狮蛮带紧束腰间,上面攒丝三股,每一条丝线都泛着乌光。往脸上看,一双眼睛亮得像两盏明灯,精光四射;两道眉毛艳如虹霓,赤红中透着金彩。再往下,血盆大口张开,獠牙外露,每一颗牙齿都像铜板般厚实坚硬。
他伸手往虚空一抓,一根混铁棍凭空出现。棍长两丈,通体乌黑,两头箍着赤金环。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笑声如滚雷般炸开,震得群山回响。林中飞鸟惊起一片,走兽四散奔逃。那些山精野怪更是吓得肝胆俱裂,修为浅的直接瘫软在地。
“牛爷爷我回来啦!”
牛魔王将混铁棍往地上一杵,石屑纷飞。他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如长鲸吸水,卷得四周飞沙走石。
三百年了——被太上老君收去兜率宫三百年,虽然也算得了些机缘,可哪比得上在凡间逍遥快活?
金角银角都看呆了。
两个童子在天庭见过不少神仙菩萨,可这般狂放霸道的妖王气概,却是头一回见。银角扯扯金角袖子:“师兄,他……他真是咱那头黑牛?”
“错不了。”金角咽了口唾沫,“牛魔王,当年西牛贺州群妖之首。听说他五百年前就能跟四大天王打个平手。”
正说着,牛魔王已迈开大步往山下走。
他每一步都地动山摇,口中喝道:“山中妖众听着!平顶山今日易主了!识相的,速来参拜!不听话的——”
混铁棍横扫,十丈外一块三人高的巨石轰然粉碎。
“这就是下场!”
这一吼,整座山都活了。
不,是炸了。
东麓黑风洞里,豹精一个激灵滚下石床,连滚带爬冲出洞口。西坡那三只山魈也停了撕打,面面相觑后,不约而同朝山巅奔去。南山涧底的老龟精把头缩进壳里,想了想,又探出来,慢吞吞开始往上爬。
不到半个时辰,山巅平地上已聚了黑压压一片妖怪。
粗粗数去,竟有千余之众。只是个个衣衫褴褛、兵器破旧,修为最高的豹精也不过五六百年道行,放在别处连当个巡山小校都勉强。
牛魔王坐在一块大青石上,混铁棍横在膝前。他扫视群妖,眉头皱了起来:“就这些?”
豹精战战兢兢上前,跪倒在地:“回……回大王,平顶山地处偏僻,灵气稀薄,实在养不出大妖。小的们平日也就劫些凡人商队,混口饭吃……”
“没出息。”牛魔王哼了一声,却也懒得计较。他转头看向金角银角,“二位童子,你们说,这山怎么个占法?”
金角到底是师兄,定了定神,走上前来。他清了清嗓子,本想装出威严模样,可童音稚嫩,反倒有些滑稽:“那个……从今天起,平顶山就是我们兄弟的地盘。你们,都归我们管。”
群妖面面相觑。
一个獐头小妖嘀咕:“两个娃娃……”
话音未落,银角手一翻,紫金红葫芦已托在掌中。他拔开塞子,对准那獐精:“叫你一声,你敢应么?”
獐精愣了愣:“啊?”
“嗖——”
一股吸力涌出,獐精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收入葫芦中。银角塞上塞子,晃了晃,里面传来咕咚咕咚的水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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