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公公的脸色在摇曳的灯笼光下青白交错,如同被寒夜霜露打蔫的败叶,每一丝纹路里都透着狼狈与怨毒。他胸腔剧烈起伏,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院内格外清晰,显然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。萧辰那番毫不留情、直指核心的逼问,像一把烧红的铁钳,不仅烫穿了他精心维持的镇定面具,更将他以及背后之人那点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,**裸地暴露在寒夜与众人目光之下。
强行带走?绝无可能!七皇子已然点破其中关窍,众目睽睽之下,他若敢动用武力抢夺 “赃物”,坐实的就不是萧辰的盗窃罪名,而是他高公公乃至其背后主子 “构陷皇子”“欲盖弥彰” 的铁证!这罪名,轻则废黜宫职、流放苦寒之地,重则株连九族,他担不起,三皇子那边更担不起!
当场勘验?更是死路一条!那锦盒之内是何物,他比谁都清楚 —— 绝非什么西域进贡的九眼天珠,不过是三皇子府中匠人赶制的高仿赝品,色泽、纹路虽有七分相似,却经不起专业匠作的细查,更与内务府的登记记录对不上。一旦当众启封,真假立判,这盘精心布局的栽赃大棋便会瞬间崩盘,甚至会顺着他这条线,直接牵扯出三皇子,届时便是万劫不复!
面圣?更是想都不敢想!今夜之事,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见不得光的阴谋,从编钟内的诅咒之物,到 “精准” 搜出的失窃寿礼,再到瞬间崩溃的人证,每一个环节都布满漏洞。陛下纵然不喜七皇子,却也绝非昏聩之君,稍加盘问便能察觉端倪。到那时,不仅构陷不成,反而会引火烧身,暴露背后主使,他与三皇子都将面临雷霆之怒!
进退维谷!真正的进退维谷!
高公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,攥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拳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他纵横宫内数十载,伺候过两任帝王,经历过无数波诡云谲的风浪,却从未像今夜这般,在一个看似毫无还手之力、长期被忽视的落魄皇子面前,被逼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!这七皇子萧辰,究竟何时褪去了往日的懦弱,变得如此心思缜密、言辞犀利,又如此狠绝果决?
萧辰静静地站在那里,如同一株扎根于悬崖峭壁的孤松,任寒风吹拂衣袂,身姿挺拔,纹丝不动。他冷眼旁观着高公公那精彩纷呈的脸色变化,心中一片冰寒的清明,没有丝毫得意,只有对局势的精准把控与警惕。
他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对方的软肋,恰恰在于这场阴谋见不得光。他们敢在暗处栽赃陷害,却绝不敢将事情闹到明处,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验明正身。这看似环环相扣的连环计,其根基实则脆弱不堪,一旦被抓住命门,便如沙堡遇浪,随时可能倾塌。
然而,他也深知 “狗急跳墙” 的道理。高公公及其背后的三皇子,绝不会甘心就此失败。暂时的退让,不过是权宜之计,他们定然还藏着后手,甚至可能在被逼入绝境后,采取更极端、更不计后果的手段 —— 比如深夜派死士潜入,销毁 “赃物”、杀人灭口,将所有罪名都推到 “畏罪自杀” 的他身上。
‘不能给他们喘息和重新布局的机会。’凌云的心念电转,‘必须持续施压,打乱他们的节奏,逼迫他们犯错。同时,自身的防备也不能有半分松懈,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’
他的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院墙阴影处,那里隐约有几道微弱的气息流动 —— 是各方势力派来窥探的眼线,如同暗夜中的鬼火,贪婪地捕捉着芷兰轩内的一举一动。今夜的动静,恐怕早已通过这些眼线,传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:太子东宫、三皇子府、丽贵妃宫、淑妃殿…… 甚至那位高居养心殿的皇帝,此刻或许也正听着密报,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。
这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,而他萧辰,就是那颗被多方势力推来挤去、看似随时会被吞掉的弃子。但现在,这颗弃子,要开始反噬了。
“高公公,” 萧辰打破了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,声音平稳得如同寒潭静水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,“看来公公是难以抉择了。既然如此,为了避嫌,也为了公允起见,避免夜长梦多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—— 留守的侍卫、惶恐的小太监,还有隐在角落的林忠,确保自己的话语能被所有人听清:“这锦盒,就暂且留在芷兰轩。由高公公您麾下的内侍省、方才提及的宗正寺,再加上本皇子的人,三方共同看管此物,封锁现场,任何人不得单独靠近。待天明之后,再请父皇圣裁,由父皇亲自指定勘验官员与地点,当众启封查验。期间,若此物有任何闪失、任何被动过手脚的痕迹,责任则由三方共同承担!高公公以为,这个办法,是否更为稳妥,也更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?”
此言一出,院内众人皆惊!
将 “赃物” 留在原地,由三方共同看管?这简直是闻所未闻!但细细一想,这却是目前最能防止有人暗中做手脚、也最能暂时平息事端的办法 —— 既回应了萧辰对物证安全的担忧,堵死了高公公篡改或调换 “赃物” 的可能,也给了高公公一个台阶下,避免了即刻的激烈冲突,更显得萧辰坦荡无私,不惧查验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