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宫女的骤然失语与濒临崩溃,像一记无声的耳光,狠狠抽在高公公以及所有参与构陷者的脸上。院内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,只剩下宫女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,以及灯笼火苗在夜风中不安跳动的噼啪轻响,光影摇曳间,将众人的影子扯得扭曲怪异,更添了几分诡谲。
高公公那张原本沉静如水的面皮,此刻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,眼角的皱纹因紧绷而愈发深刻,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恼怒与惊悸。他万万没想到,这个平日里被所有人视作懦弱无能、今日又刚遭连番重挫的七皇子,竟如此难缠!不仅没有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摧垮心神,反而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犀利的反击,三言两语便将他(或是说三皇子)精心准备的人证逼入绝境,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不留!
他知道,这宫女已经彻底废了。再留在这儿,多待一秒都可能生变,万一被萧辰继续追问,吐露出背后主使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没用的东西!” 高公公阴沉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、眼神空洞的宫女,冷哼一声,语气里满是嫌恶与杀意,对左右侍卫吩咐道:“将此胡言乱语、恶意污蔑皇子的贱婢带下去,严加看管,不准她与任何人接触!待此事查清,再按宫规处置!”
两名侍卫立刻上前,如同拖死狗一般,粗暴地架起那魂不附体的宫女。她浑身瘫软,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,眼神涣散,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咽,被硬生生拖拽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,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泪痕,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。
处理掉这个失败的人证,高公公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,抬手理了理衣襟,重新将目光投向萧辰。他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公允,却僵硬得如同面具般的笑容,试图缓和局面:
“七殿下果然心思敏捷,洞察力过人。此女证词前后矛盾,漏洞百出,确实不足为凭。看来,是有人蓄意挑拨离间,欲借她之手陷害殿下,妄图搅乱宫闱。” 他轻描淡写地将人证的失败归咎于 “有人挑拨”,试图将这一页快速揭过,不给萧辰深究的机会。
然而,萧辰岂会让他如此轻易脱身?
“高公公明鉴。” 萧辰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穿透力,步步紧逼,“既然人证乃是受人指使、刻意诬陷,那这所谓的‘赃物’——”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领头太监依旧小心翼翼捧着的锦盒上,眼神锐利如刀,“其来历,便愈发可疑了。本皇子如今愈发觉得,此事蹊跷重重,必须即刻理清此物的真伪与来源,方能还我清白,也才能揪出幕后构陷之人。高公公,您说呢?”
高公公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,心中暗骂萧辰得理不饶人,油盐不进。他原本的算盘,是借着处理人证的混乱,将这锦盒一并带回内侍省。后续只需找机会做些手脚,或是调换内里之物,或是伪造一些 “确凿” 的痕迹,总能找到办法将罪名牢牢扣在萧辰头上。可萧辰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,死死咬住 “当场勘验” 不放,断了他暗箱操作的可能。
就在高公公脑筋急转,思索着如何用宫规礼制或是 “为陛下着想” 的借口搪塞过去之时,之前被萧辰派出去的老太监林忠,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院内。他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,隐藏在廊柱后的角落,对着萧辰的方向,极其隐晦地点了点头,又快速垂下眼睑,仿佛只是偶然路过的无关之人。
萧辰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个信号,心中瞬间安定下来。他安排林忠去做的事,成了。这意味着,他反击的又一块关键拼图,已经稳稳就位,此刻的他,早已不是毫无底气的被动防御。
高公公并未察觉这短暂的、隐秘的互动,他沉吟片刻,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,对萧辰道:“七殿下所言有理。此物关系重大,牵涉太子寿礼与皇子清誉,确需万分谨慎。不若这般,由奴婢亲自将此物带回内侍省,连夜召集内务府的库房管事、专司珠宝勘验的匠作,以及相关人等,逐一核对库房失窃记录、寿礼封存痕迹、宝物真伪品相,一旦有任何结果,即刻禀报陛下与殿下。如此安排,既可确保勘验过程周全细致,不出现任何纰漏,亦不至于深夜贸然惊扰圣驾,算得上两全其美。殿下以为如何?”
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,合情合理,既回应了萧辰要求勘验的核心诉求,又巧妙地避免了当场对质可能带来的风险,同时还将主动权重新揽回了自己手中。若萧辰再执意坚持当面觐见,反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、小题大做,甚至可能落下 “为一己之私,深夜扰驾” 的罪名。
萧辰看着高公公那张看似诚恳,实则暗藏算计的脸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很淡,浅浅地浮现在嘴角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,如同冰雪初融,却未减半分寒意。
“高公公的安排,自是周到妥帖,处处透着为大局着想的苦心。” 萧辰缓缓开口,语气平静,却字字带着锋芒,“不过,本皇子倒是想起一事,或许与此物、与此事都息息相关,想当着众人的面,说与公公参详一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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