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妃的观望如同最后一层薄冰,覆盖在乾元殿的暗流之上。司礼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重新变得高亢,强行将宴席拉回 “万寿圣节” 应有的庄严喜庆 —— 悠扬典雅的礼乐取代了之前的纷乱,身着繁复祭祀礼服的舞者迈着庄重步伐登场,衣袖翻飞间,演绎着象征国泰民安的 “八佾舞”。
百官宗室重新堆起模式化的笑容,觥筹交错的脆响密集响起,“圣明”“万寿” 的祝颂词此起彼伏。仿佛之前针对萧辰的风暴从未发生,只有末席那个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清瘦身影,像一块不和谐的残响,提醒着众人那场未散的阴霾。
皇帝萧宏业高踞龙椅,接受着新一轮敬酒,脸上挂着帝王标配的威仪笑容。但他偶尔扫向末席的目光,冰冷而急促,如同掠过污渍的指尖,暴露了心底未散的厌烦 —— 萧辰带来的闹剧,如同精美锦袍上的污点,虽已被 “惩罚” 擦拭,痕迹仍在,膈应不已。
丽贵妃与淑妃已然恢复谈笑风生,甚至会就歌舞表演交换几句看似融洽的点评。只是丽贵妃眼底藏着毫不掩饰的畅快,淑妃嘴角噙着深藏功与名的算计,彼此心照不宣。
而三皇子萧景睿,此刻比之前更显沉静。他不再与周遭人攀谈,只是独自小酌,目光偶尔掠过殿中歌舞,更多时候则是看似无意地扫过那套静立一旁的韶乐编钟,或是末席的萧辰。指尖在酒杯边缘轻轻摩挲,如同猎手在收网前抚摸弓弦,平静外表下,是即将引爆阴谋的冷厉与耐心。
他的计划已进入倒计时。萧辰的 “失仪” 与受罚,早已为这场大戏铺好了舞台 —— 一个行为不端、心怀怨怼的皇子,被发现行大逆不道之事,简直顺理成章。他安排的人手早已就位,只待一个最佳时机,将那枚藏在编钟里的 “证据” 公之于众。
萧辰低垂的眼睑下,目光锐利如鹰。他虽未抬头,全身感官却已提升至极致,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捕捉着殿内每一丝微妙变化:乐声的起伏、酒杯碰撞的轻响、官员低语的碎片、皇子们呼吸的频率…… 所有信息汇聚成一幅动态局势图,让他清晰感知到,那针对他的恶意并未消散,而是在平静水面下凝聚、压缩,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“快了。” 凌云的心念冰冷而清晰,“按照寿宴流程,接下来该是万寿天灯环节了。”
话音刚落,司礼太监的唱喏声便如期响起,印证了他的判断:“吉时已至 —— 请陛下移驾观星台,与民同乐,共赏‘万寿天灯’——”
万寿天灯是大曜万寿节的核心仪式。皇帝将登宫中最高的观星台,亲手点燃第一盏巨型天灯,祈求国运昌隆;随后,万千盏天灯将由侍卫、宫女、官员同时放飞,夜空灯火如星,象征皇恩浩荡。
这是极具象征意义的环节,皇帝通常会携重臣、皇子及后宫高位妃嫔一同登台。
此令一出,殿内众人纷纷起身整理衣冠,准备依序离席。气氛再次活跃,之前的阴霾似乎被即将到来的盛大仪式驱散。
然而,就在这看似普天同庆的时刻,杀机悄然显露。
按照惯例,皇子们需紧随皇帝之后登台。就在众人注意力被御座上的皇帝吸引,纷纷躬身待命之际,三皇子萧景睿微微侧身,对侍立在不远处的一名心腹内侍,极快地递了一个眼色 —— 眼睑轻眨,指尖微叩腰间玉牌,动作快得如同错觉。
那内侍立刻躬身,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,悄无声息地退入人群,消失在殿宇角落。
这一幕极短、极隐蔽,若非萧辰始终保持高度警觉,几乎难以察觉。他心中冷笑,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蜡块 —— 三皇子,终于要收网了。
果然,就在皇帝整理龙袍、即将起身的刹那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御座之时 ——
“哐当 ——!”
一声不算响亮,却异常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,猛地从编钟摆放的方向传来!
这声音在移驾前的相对安静中,显得格外突兀,如同惊雷炸响!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!
只见一名负责看守礼器的小太监,正满脸惊恐地跪倒在地,身体抖如筛糠,额头冷汗直冒。他身旁的韶乐编钟看似无恙,但仔细看去,其中一口中等大小的编钟,钟钮与钟体的连接处竟微微松动,而那道细微的缝隙中,似乎有什么东西,露出了一角暗沉的轮廓!
“怎么回事?!” 司礼太监脸色骤沉,厉声喝问。皇帝移驾在即,竟在象征礼乐重器的编钟上出纰漏,这是大不敬之罪!
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磕头,额头撞得金砖 “砰砰” 作响,声音带着哭腔:“奴婢该死!奴婢该死!方才…… 方才脚下一滑,不小心撞到了钟架!奴婢…… 奴婢好像看到那钟钮下面…… 有、有东西嵌在里面!”
他的话语断断续续,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沸油,瞬间激起千层浪!
编钟乃三皇子敬献的祥瑞之器,更是先秦古物,怎会藏有异物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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