丽贵妃直指出身的诛心言论,如同在乾元殿内投下一块寒冰,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愈发凝滞。尽管皇帝以 “莫扰兴致” 叫停了话题,但那股由身份鄙夷滋生的恶意,却像殿内缭绕的熏香,无声渗透进每一处角落,缠绕在末席萧辰的周身。
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,少了先前纯粹的嘲弄,多了几分复杂 —— 有怜悯,有快意,更多的是冷眼旁观。而萧辰依旧低眉顺眼,沉默得如同殿角的石柱,仿佛丽贵妃那些剜心刺骨的话,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轻风。
可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针对七皇子的风波将暂歇时,一道温和柔婉,却带着不容置喙分量的声音,恰如其分地响起,打破了短暂的平静:“丽贵妃姐姐所言,虽言辞急切了些,但确是一片慈母心肠,为七皇子殿下思虑长远。”
说话者是皇帝另一侧的淑妃。她身着湖蓝色宫装,裙摆绣着暗纹兰草,头饰仅用一支羊脂玉簪固定,简约却不失贵气,与丽贵妃的明艳张扬形成鲜明对比。她嘴角噙着浅淡得体的笑意,目光温和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御座上的皇帝身上,声音不疾不徐,如春风拂柳,却字字诛心:
“陛下,” 淑妃微微欠身,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,“七皇子殿下年少失怙,缺乏亲母管束,行事难免有欠考量。今日献礼之事,虽说是一片纯孝之心,可这方式…… 终究是欠妥了。不仅于天家颜面有损,传扬出去,只怕民间不明就里之人,还会非议陛下苛待庶子,寒了天下人的心。”
这番话比丽贵妃的直白攻击高明得多:她不提萧辰的出身,不辱及逝者,只将问题归结于 “年少失怙”“行事方式”,却不动声色地坐实了他 “不懂规矩”“损害皇家颜面” 的罪名。更阴狠的是,她巧妙将舆论压力引向皇帝,暗示萧辰的行为会让帝王背上 “苛待皇子” 的恶名 —— 这正是看重身后名的皇帝最忌讳的。
三皇子萧景睿适时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得色。母妃的发言,恰好为他后续的计划铺垫:将萧辰钉死在 “行为不端”“缺乏教养” 的标签上,日后 “罪证” 揭露时,才更顺理成章 —— 一个本就失仪的皇子,暗中行诅咒之事,岂不是合情合理?
皇帝萧宏业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。淑妃出身清贵,其父是当朝丞相魏庸,她本人素来以端庄明理着称,深得他几分敬重。此刻她的进言,句句在理,更点出了他未曾细想的 “民间舆论”,看向萧辰的目光,不由得又冷了几分。
淑妃见皇帝神色微动,继续温言道:“陛下,臣妾并非要苛责七皇子。只是皇子们年纪渐长,一言一行皆关乎国体。尤其是七皇子,即将就藩,更当时时谨言慎行,以皇子的标准要求自身,方不负陛下隆恩,不负天下万民之望。”
她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满是忧心忡忡:“今日之事,可大可小。若只是孩童嬉闹,一笑置之也就罢了。但七皇子已然成年,若此次轻轻放过,不加训诫,只怕日后会更加难以约束,届时酿成大错,追悔莫及啊。”
“淑妃娘娘所言极是!” 立刻有依附丞相魏庸的吏部尚书出声附和,“七皇子殿下行为失当,非是小事,关乎天家体统,陛下确应予以训导,以正视听!”“正是此理!玉不琢,不成器。七皇子欠缺管教,正需陛下严加约束,方能明辨是非!” 御史大夫紧随其后,语气恳切。“今日万寿节,七皇子献礼失仪,若不加惩戒,恐难服众!” 几位宗室长老也纷纷颔首,显然被淑妃的 “公允” 说辞打动。
淑妃一派在朝堂根基深厚,此刻发声,影响力远非丽贵妃仅凭帝宠的张扬可比。附和之声渐起,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,围绕御座,也重重压向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。
五皇子萧景瑜见状,再次跳出来落井下石:“淑妃娘娘真是明察秋毫!七弟就是缺少约束,才敢如此放肆!儿臣也觉得,若不加以管教,日后必定惹出更大的祸事!父皇,您可不能心软啊!”二皇子萧景浩虽与三皇子一系素有龃龉,但在打压萧辰这件事上目标一致,也哼了一声附和:“老五这话没错!规矩不能废,失仪就得罚!”
萧辰依旧低着头,宽大的袖袍下,指尖的蜡块已被体温焐得温热。淑妃那番看似温和的言论,如同冰冷的毒液,一点点渗透进骨髓。他清晰地感受到,相比于丽贵妃**裸的恶意,这种披着 “公允”“为你着想” 外衣的否定,更为致命 —— 它能动摇皇帝本就稀薄的父子之情,让打压变得 “名正言顺”。
“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。” 凌云的心智冷静如铁,“丽贵妃撕开伤口泼脏水,淑妃则将肮脏合理化,上升到帝国秩序和皇帝声誉的高度。好一出默契的双簧。”
原主灵魂深处传来近乎绝望的悲凉。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,血脉亲情在权力利益面前不堪一击,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算计。可这悲凉并未转化为软弱,反而像助燃剂,让他心底那片冰冷的火海燃烧得愈发炽烈、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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