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皇子引发的风波,在皇帝如山的威压下渐渐平息,却像泼在滚烫铁板上的冷水,蒸腾起一层黏稠的尴尬雾气。丝竹乐声重新响起,却少了几分先前的灵动,舞姬们的水袖翻飞依旧,可脚步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;百官宗室举杯应酬,笑容却带着勉强,目光总在不经意间飘向末席的萧辰,或是闷头灌酒的二皇子 —— 所有人都在等着宴席的下一个重头戏,也是最能牵动人心的环节:
司礼监太监一声 “寿礼展示始 ——” 的唱喏,如同拉开了珍宝帷幕的绳结,瞬间将乾元殿的气氛从宴席的喧闹,拽入了一场无声却激烈的较量。御阶前的金丝楠木架上,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萧景渊的寿礼 —— 那尊 “九霄紫气塔” 尚未完全褪去光华,紫金琉璃塔身在宫灯映照下,仍流淌着如梦似幻的七彩毫光。
九层塔檐层层叠叠,每层飞檐下都悬着细如蚊足的琉璃铃铛,风从殿外掠过,铃铛便发出若有若无的清响,如同天籁。塔壁上镂刻的祥云纹与瑞兽图栩栩如生,尤其是塔顶那枚七彩夜明珠,哪怕在明亮的殿内,依旧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,将 “紫气东来” 的寓意衬得愈发真切。殿中文武百官的目光黏在塔身上,户部尚书忍不住抚着胡须赞叹:“此等紫金琉璃,传闻百年难遇,太子殿下竟能寻得如此大块料,还雕琢得这般精细,实属难得!” 这话刚落,吏部侍郎便接话:“何止难得!内蕴夜明珠,外显祥瑞气,这‘九霄紫气塔’,怕不是要成为我大曜的镇国之宝!”
太子萧景渊立在一旁,虽面上维持着谦逊,眼底却藏不住得意。他余光扫过二皇子萧景浩的方向,果见对方脸色沉了几分 —— 萧景浩的寿礼就摆在隔壁架上,是那匹名为 “赤焰” 的汗血宝马。此刻宝马被拴在殿柱旁,通体枣红的毛色油亮光滑,唯有四蹄雪白如玉,脖颈上的鬃毛随风轻扬,一双马眼炯炯有神,顾盼间带着桀骜之气。几名武将围在马旁,啧啧称奇:“二殿下好眼光!这汗血宝马日行千里,战场上定能助殿下建功立业!” 萧景浩听得这话,故意提高了声音:“战场之上,唯有真刀真枪才是根本!比起中看不中用的摆件,这‘赤焰’能替父皇镇守边疆,才是实实在在的孝心!”
这话明着夸自己的马,暗着却在贬太子的塔。太子身旁的东宫属官立刻皱眉,刚要开口反驳,却被太子抬手按住。太子微微一笑:“二弟说得是,宝马配英雄,‘赤焰’确实是难得的良驹。只是父皇日理万机,偶得祥瑞之物赏玩,也能稍解辛劳,二者皆是孝心,不分高下。” 话虽客气,却暗指二皇子粗鄙,不懂帝王心意。萧景浩气得攥紧了拳头,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—— 总不能说皇帝不需要赏玩之物,只需战马吧?
就在两人暗中较劲时,三皇子萧景睿的寿礼区也围满了人。那套先秦 “韶乐” 编钟被整齐地悬挂在青铜钟架上,三十六枚编钟大小不一,通体覆盖着青绿色的古铜锈,却丝毫不显破败,反而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。钟体上刻着的云雷纹与饕餮纹,虽历经千年,依旧清晰可辨。几名翰林院的老学士凑在钟旁,手指轻轻拂过钟身,眼中满是激动:“是先秦的工艺!你看这榫卯结构,还有这铭文,与古籍记载的‘韶乐编钟’分毫不差!”
话音刚落,三皇子便示意乐师演奏。钟锤轻击,一阵苍凉古朴的乐声便在殿中响起,不同于丝竹的柔靡,编钟之声浑厚深沉,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能穿透人心,将人带回那个礼乐盛行的上古时代。殿中文臣纷纷驻足聆听,连皇帝都微微前倾身体,眼中露出赞赏。萧景睿适时开口:“‘韶乐’乃圣王之乐,孔子闻之三月不知肉味。儿臣寻得此钟,便是想让父皇在处理政务之余,能听听古乐,感受三代之治的雅韵。” 这话既彰显了自己的博学,又暗衬太子的礼物过于奢华,二皇子的礼物过于粗野,唯有自己的寿礼,才真正契合皇帝 “文治” 的追求。
太子听得这话,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—— 三皇子这是想用 “文化” 压过他的 “权势”。二皇子更是直接嗤笑:“什么古乐雅韵,听着让人犯困!不如我的‘赤焰’,能让父皇看看我大曜的军威!” 三皇子却不与他争辩,只是对着皇帝躬身行礼,姿态愈发谦逊,反而引得更多文臣称赞他 “有君子之风”。
接下来展示的四皇子、五皇子、六皇子的寿礼,便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。四皇子萧景瑜的白玉送子观音,虽玉质温润,雕工精湛,却因太子的紫金塔在前,显得格外普通。几名官员敷衍地夸了句 “玉质不错”,便转身去看其他礼物。萧景瑜站在一旁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摆,脸上满是尴尬。
五皇子萧景泽的古琴谱倒是引来几名文人驻足,那是他亲手誊写的《广陵散》孤本,字迹娟秀,装裱精美。可三皇子的先秦编钟珠玉在前,这孤本琴谱便少了几分 “稀有”。五皇子强撑着解释:“此谱乃前朝琴师所传,世间仅存此本。” 却只换来一句 “五殿下有心了”,再无下文。他叹了口气,默默退到一旁,看着三皇子被文臣簇拥,眼中满是羡慕与不甘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