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一,惊蛰。
微雨裹挟着细碎的雪粒,斜斜敲打着云州城的青砖灰瓦与城外旷野,发出“簌簌”的声响。春寒料峭,北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凉意,远未到万物复苏的时节,但云州城内外,却因剿匪计划的稳步推进,提前涌动起一股紧张而炽热的气息,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。
计划既定,执行便是成败关键。而执行之要,首在整顿可用之兵,补充必备之械——没有精锐的队伍,没有趁手的装备,再周密的计划也只是纸上谈兵。
州衙校场。
往日空旷寂寥的场地,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杂乱。场地东侧,五十名从州衙差役、各县乡勇中初步筛选出的青壮,正稀稀拉拉地站着。他们大多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号服,或是自家缝补的粗布棉袄,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——锈迹斑斑的腰刀、勉强削尖的木棍,甚至还有农户用来耕田的草叉。队列松垮歪斜,有人缩着脖子搓手取暖,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,眼神里混杂着好奇、紧张,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茫然。李贽掌权的二十年里,所谓的“州兵”“乡勇”不过是应付差事、盘剥百姓的工具,何曾有过像样的训练?如今被骤然召集起来,听闻要去北境剿匪,不少人心里早已打起了鼓。
与东侧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场地西侧楚瑶带来的两百名龙牙军锐士。他们身着清一色的深灰色紧身劲装,外罩轻便坚韧的鞣制皮甲,腰佩制式环首刀,背负牛角弓与箭囊,虽未全副披挂,却如松林般笔直挺立,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肃杀之气。队列横平竖直,纹丝不动,雨水顺着他们冷峻的脸庞、锋利的刀鞘滑落,在脚下积成小小的水洼,他们却仿佛毫无察觉。这群锐士沉默地注视着对面的青壮,眼神平静无波,没有丝毫鄙夷,却让东侧的乡勇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,渐渐收敛了喧哗。
苏文渊披着一件蓑衣,腰束玉带,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,目光如炬,缓缓扫过台下泾渭分明的两支队伍,心中暗叹一声。这差距,何止云泥之别?若剿匪全靠这些缺乏训练、士气低迷的州兵乡勇,无异于驱羊搏虎,自取其败。所幸,他还有龙牙军这把锋利的尖刀可以依仗。
“诸位!”苏文渊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穿透风雨的力量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北境匪患猖獗,荼毒边民,阻断商路,动摇边防根基!本官奉旨署理云州,剿匪安民,责无旁贷!尔等今日集结于此,便是要随本官、随楚将军一同北上,廓清匪患,还云州北境一个太平!还万千百姓一个安稳!”
他话音稍顿,目光重点落在州兵乡勇的队列上,语气加重了几分:“或许有人心生畏惧,或许有人满怀疑虑。本官不讳言,盘踞黑风峪的匪徒凶悍狡诈,此去必然艰险重重,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。然,保境安民,乃堂堂男儿本分!为国效力,为民除害,方是忠义之举!今日在此,本官明言:剿匪有功者,赏银赐爵!擒杀匪首者,重赏千金,上报朝廷授予功名!伤残阵亡者,州衙厚恤其家,赡养妻儿老小!但若有人畏战不前、临阵脱逃,休怪军法无情,定斩不饶!”
一番话,恩威并施,掷地有声。州兵乡勇们脸色各异,有的面露惧色,悄悄低下了头;也有不少人眼中燃起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,将畏惧压在了心底——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,更何况还有身后家人的生计作为牵挂。
苏文渊收回目光,转向西侧的龙牙军,语气缓和了几分,却更显郑重:“龙牙军诸位壮士,训练有素,勇武过人,乃我云州剿匪之栋梁!此番剿匪,前锋重任,便托付诸位!本官在此承诺,一应缴获,皆按朝廷法度及尔等军规公平分配;所有功勋,本官必如实上奏朝廷,绝不让一位英雄埋没!”
“愿听大人调遣!”两百名龙牙军齐声低吼,声震校场,气势如虹,瞬间压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楚瑶上前一步,一身劲装更显飒爽,冷冽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全场,声音干脆利落:“即日起,所有参与剿匪人员,统一编为‘云州北境剿匪营’。龙牙军两百人为‘锐锋营’,本将暂代统领。州兵乡勇五十人及后续招募者,编为‘靖边营’,由州衙刘书办暂代统领,接受统一操练与调度。”
她抬手指向校场北侧新搭建的几个草棚:“所有人,即刻前往领取新配发的号衣、干粮袋、水囊。兵器铠甲,随后将按需统一配发。今日起,每日卯时点卯,辰时开始操练,操练科目包括队列、体能、刀盾基础、弓弩辨识、山地行军要领。畏苦偷懒、消极怠工者,立即逐出剿匪营!操练不合格者,不得参与前线剿匪行动,只留后方负责转运物资!”
命令下达,立刻有王府派来的辅兵——由龙牙军后勤人员及部分表现良好的流民组成——抬出一捆捆崭新的深蓝色棉布号衣、厚实的粗布干粮袋和防水的皮质水囊,开始有序分发。这些物资虽不华丽,却做工扎实、厚实耐用,比州兵们身上的破烂号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。而这第一批急需的物资,正是萧辰以“王府助剿匪、安抚流民义捐”的名义送来的,解了州衙的燃眉之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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