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云压城,风满楼。
午后的云州城,被一股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。四门紧闭,兵丁执戈,街巷空旷得令人心慌。全城戒严的铁令如枷锁般勒紧,既让寻常百姓透不过气,也让李贽集团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爪牙们神经紧绷。
然而,有一种东西,是刀剑与禁令封锁不住的 —— 人心,与即将喷发的怒火。
未时三刻,第一声惊雷,并非来自天际。
州府衙门对面,历来张贴官府告示的影壁墙上,一夜之间,如鬼魅般浮现出数十张雪白的纸张。纸上铁画银钩,字字泣血,标题触目惊心 ——《讨云州牧李贽十大罪檄》!
“罪一:贪墨国帑,侵吞河工、盐铁、军饷诸款,累计逾百万两,致使河道失修,军备废弛,民不聊生!”“罪二:草菅人命,为夺田产,构陷灭门;为掩罪证,屠戮河工;视百姓如草芥,云州境内,冤魂累累!”“罪三:勾结北狄,私贩战马、精铁、盐茶,资敌以刃,形同叛国!”“罪四:欺君罔上,谎报政绩,蒙蔽天听……”“罪五:纵容亲属,霸市行凶……”“罪六:任用酷吏,盘剥无度……”“罪七:私设刑狱,迫害忠良……”“罪八:奢靡无度,僭越礼制……”“罪九:结党营私,把持云州……”“罪十:天怒人怨,神人共愤!今云州义士,忍无可忍,泣血告天,伏乞朝廷,罢黜奸佞,明正典刑,以谢天下!”
十大罪状,条条有据,字字诛心!下方更附部分 “证据” 摘要,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数额虽不完整,却已足够惊世骇俗!
几乎在同一时间,云州城四大城门内侧、主要市集口、茶馆酒肆门外…… 凡人流汇聚之地,皆出现了同样的檄文。它们如一夜破土的野草,又似被无形之风精准投递,瞬间铺满全城。
最初是死寂。路过的兵丁、缩在家门后的百姓,呆呆望着那些白纸黑字,仿佛不敢置信。随即,压抑太久的窃窃私语,如地火般奔涌而出!
“真…… 真的假的?”“河工款…… 怪不得我爹当年去修堤,就没回来……”“刘员外家…… 原来是李大人外甥下的手?”“私通北狄?!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!”“老天爷啊…… 这云州的天,真要塌了?!”
恐慌、震惊、愤怒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,在死寂的城池中疯狂滋长。檄文内容以惊人速度口耳相传,即便不识字者,也从旁人议论中知晓了那十条足以将李贽千刀万剐的罪状。
州府衙门内,李贽接到急报,冲出门外,亲眼望见对面影壁上的檄文时,眼前一黑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!
“撕了!给我全都撕了!!” 他嘶声咆哮,如受伤的野兽,“查!是谁贴的!抓!凡议论传播者,格杀勿论!”
兵丁慌忙上前撕扯檄文,可纸张贴得极牢,撕下也只剩碎片。而人心中的檄文,又如何撕得掉?
檄文,只是第一把火。
紧接着,无数更具体、更骇人听闻的 “内幕消息”,如蝗虫过境般席卷街巷。不再是隐晦流言,而是有鼻有眼的旧事:某年某月某日,李贽在何处收了谁多少银子,许诺了什么官职;城南灭门案中,哪个仵作被收买,篡改了尸格;北边来的商队,如何与李贽小舅子交接,运走了多少铁器……
这些细节,或源自账册,或出自缴获的密信,或来自沈凝华多年暗查。真伪混杂,虚实相间,却因太过 “真实”,让人无从辩驳,也不敢深究 —— 万一是真的呢?
李贽二十年经营的威严形象,在滔天舆论烈焰中,如烈日下的冰雪,迅速消融、垮塌。他不再是高高在上、生杀予夺的云州土皇帝,而是贪婪、残忍、通敌叛国的大奸臣!
民心的堤坝,彻底溃决。
申时初,被李贽寄予厚望、从峡谷匆匆调回的一百精锐,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从北门入城。这些军卒连日搜索峡谷,本就疲惫,入城后又感受到那股诡异压抑、暗流汹涌的气氛,士气已不高。他们被直接引至州府衙门东侧校场暂时驻扎,成了李贽手中最后的机动力量与王牌。
李贽亲自到校场训话,试图提振士气,许诺重赏,严惩 “造谣惑众的逆党”。但他眼中难掩的惊惶,与台下军卒闪烁不定的眼神,让这场训话显得苍白无力。
校场外围,一些 “恰好” 路过或摆摊的 “百姓”,将这支 “援军” 的人数、装备、营地布局看得分明,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流中。
酉时,天色将暗未暗。
城西,王府。
紧闭多日的王府正门,在嘎吱声中缓缓推开。没有仪仗,没有鼓吹,只有一队队身着统一深灰色劲装、队列严整、眼神锐利的护卫,鱼贯而出。他们手中的兵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,步伐整齐划一,沉默中带着无形的肃杀之气,与往日那些懒散晒太阳的 “王府护卫” 判若云泥!
为首的正是楚瑶。她一身轻甲,外罩披风,腰悬长刀,眉宇间的英气与杀气毫不掩饰。身后是八十名龙牙军精锐,以及王府内所有愿拿起武器的青壮仆役、工匠,合计一百五十余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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