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末,天际刚洇开一丝鱼肚白,如霜的寒气像无数细针,扎进云州城的每一处缝隙。破败的王府内,没有鸡鸣犬吠,却已透出微弱的生机,打破了整夜的死寂。
萧辰是第一个醒来的。特种兵的本能让他的睡眠极浅,四个小时的深度休整,足以让身体恢复大半机能。他悄无声息地起身,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,先走到内侧的伤员休息区。
楚瑶依旧昏迷着,眉头微蹙,像是在梦中仍承受着伤痛,但呼吸比昨夜平稳了许多 —— 柳青半夜起来两次,一次给她喂了温凉的药汁,一次更换了额上退烧的湿布。萧辰在她身边蹲下,指尖轻触她的额头,触感不再滚烫如烙铁,只剩一层浅浅的温意,他心下稍安,小心翼翼地将滑落的厚布重新掖好,盖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腕。
赵虎睡在另一侧的草垫上,鼾声如雷,震得茅草簌簌作响,只是偶尔会因牵扯到后背的伤口,猛地皱紧眉头,喉咙里挤出几声压抑的哼哼。萧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破毡,查看了包扎的伤口,布条虽有些渗血,却没有红肿溃烂的迹象,柳青的处理及时又稳妥。
沈凝华裹着两层厚布,蜷缩在离篝火稍远的角落,呼吸均匀,似乎睡得很沉。萧辰没有打扰她,转身走到火堆边,往快要熄灭的火塘里添了几根干燥的细柴,用铁钳轻轻拨弄几下,火星 “噼啪” 溅起,火苗重新旺了起来,暖意慢慢扩散开。
做完这些,他走到主屋门口。老鲁已经醒了,正带着两个伤势较轻的锐士营兄弟,在院子里用找到的破损砖石和粗壮木料,加固昨夜匆忙封堵的围墙缺口。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,他们口中呼出的白气刚一涌出,便被呼啸的北风撕得粉碎,冻红的手指攥着砖石,虎口都泛着麻意。
“殿下,您醒了。” 老鲁看到萧辰,停下手中的活计,用袖子擦了擦鼻尖的冰霜,“这鬼地方的风太烈,围墙不弄结实点,夜里能把人冻透,还得防着不长眼的东西摸进来。”
萧辰点点头,目光扫过院落。经过一夜的休整,王府内虽然依旧破败不堪,墙角还堆着清理出来的碎石杂草,但已然有了几分人气和秩序。昨日清理出的空地上,林忠正指挥着几个女眷,将所剩无几的糙米杂豆、零散药材分门别类,装入能找到的破陶罐、旧木箱里,再盖上破旧的麻布或木板,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致的谨慎。一切都显得格外拮据,却井井有条,没有半分混乱。
“让大家卯时正(早上五点)吃饭。” 萧辰对林忠吩咐道,“粮食不多了,稀粥要熬得再稀一些,把昨日找到的干菜叶切碎了混进去,能多撑几天。记住,确保伤员和夜里值守的人,能多分一口稠的。”
“老奴明白。” 林忠连忙应下,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凝重,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陶罐边缘,“按这个量省着用,顶多还能撑七八天。”
七八天。萧辰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。必须在粮食耗尽之前,找到突破口,否则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这破败王府里。
卯时正,稀薄的米粥混合着发黄干菜叶的香味,在王府内缓缓弥漫开来。众人围坐在重新燃旺的篝火旁,手里捧着各自的 “碗”—— 破瓦片、半边头盔、洗净的葫芦瓢,沉默地喝着碗里能照见人影的粥水。没有人抱怨粥太稀,也没有人争抢,经历了发配路上的生死考验,眼前这点艰苦,反而让这群曾经的死囚、罪臣更加沉默坚韧,眼底藏着不服输的劲。
饭后,萧辰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对夜枭、阿云、老鲁等各组负责人分别点了点头。无需过多言语,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。
夜枭带着石头和山猫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王府后墙的破洞处。他们换上了打满补丁的破烂短褐,脸上抹了层灶膛里的草木灰,将身形压得佝偻,脚步拖沓踉跄,活脱脱一副在寒风中挣扎求生的贫民模样,瞬间融入了云州城南区早起为生计奔波的人流中。
阿云召集了女眷中身体相对强健、面相和善的五六人,低声嘱咐了几句 “言辞要软、动作要轻、莫要张扬”。她们没有急着出门,而是先从王府废墟里找出几块相对完整的瓦片、一捧相对干燥的茅草,又用破布小心翼翼地包了一小撮盐 —— 这在缺衣少食的云州贫民区,已经是极其珍贵的物资。
柳青将楚瑶托付给一位略懂草药、心思细腻的女眷照看,自己背起那个用粗布缝制成的简陋药箱 —— 里面只有寥寥几种晒干的草药、几卷干净的布条,还有一把磨得锋利的小匕首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紧张,跟在阿云身后,朝着昨日侦查时观察到的、离王府最近、最为破败的几处窝棚走去。
老鲁则带着剩下的弟兄继续加固围墙,同时开始在围墙内侧、主屋周围布置简易陷阱。用削尖的竹片密密麻麻埋在浮土下,尖端朝上;用细麻绳在暗处拉起高低不一的绊索,一端系在破瓦罐或空木头上,只要有人触碰,便会发出声响。没有精良的材料,只能就地取材,尽可能发挥最大的威慑和预警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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