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爬过残破的屋脊,惨白的光线像掺了霜,勉强扒开晨雾,却连墙角的寒气都驱不散。破败的王府院内,清理与安顿工作已告一段落,紧张有序的节奏在冷风中铺开:老鲁带人加固围墙缺口,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;阿云和女眷们清洗着有限的布匹器皿,水声细碎;柳青守着药罐,药香混着水汽袅袅升起;林忠捧着那块 “账本” 木片,在院子里逐件盘点核对。
主屋门口,萧辰负手而立,目光越过残缺的墙头,落在云州城灰蒙蒙的天际与低矮破败的屋顶轮廓上。昨夜的交锋、今日的整顿,不过是在这潭浑水中投下一颗石子,涟漪过后,水下的暗流、漩涡与潜伏的凶物,依旧面目不清。
被动等待从不是他的风格。敌暗我明、立足未稳之际,信息比粮食和刀剑更重要。他必须尽快摸清这座城的脉络 —— 不止是街巷布局,更是权力、资源与人情的网络,是李贽统治的根基与裂痕。
“夜枭。” 萧辰未回头,低声唤道。
话音刚落,一道阴影便贴着墙根滑出,悄无声息立在他侧后方半步,衣袂沾着院外的草屑:“殿下。”
“伤怎么样?” 萧辰问。昨夜探查水井、排查全府,寒气侵体,夜枭的旧伤怕是又犯了。
“无碍。” 夜枭的回答简短干脆,阴冷的目光已飘向院外,显然猜到了他的意图。
“叫上石头、山猫,再挑个眼神好、记性佳、口风紧的兄弟。” 萧辰缓缓道,“半炷香后,随我出去走走。”
“是。” 夜枭身影一晃,转瞬消失在阴影中。
萧辰转身进屋,对地上画着防御草图的老鲁、阿云低语交代,又叮嘱了柳青、林忠外出期间的值守事宜。最后,他走到沈凝华身边 —— 她闭目养神,长长的睫毛在听到脚步声时微微颤动。
“沈姑娘,” 萧辰声音压得极低,“我需要知道,云州城内,除了李贽的势力,还有哪些地方需特别留意?比如本地大户宅邸、驻军营地、市集码头,或是看似不起眼却藏着玄机的地方?”
沈凝华缓缓睁眼,眼中带着病弱的疲惫,思绪却因这个问题清明起来。她沉默片刻,嘶哑开口,声音轻得像风,却条理分明:“州府衙门在城中心偏北,占地最大,外紧内松,要害在内院。李贽私宅紧邻西侧,有侧门相通。”
“城东白水河码头是货物集散地,鱼龙混杂,‘陈记米行’‘周记布庄’为首的商行与李贽往来甚密,码头苦力也受其控制。”
“城西地势稍高,几处齐整宅院住着老牌乡绅和退职小吏,对李贽敢怒不敢言,影响力有限。再往西近西门,是城防营驻地,王猛的地盘,营房老旧,兵卒却多是李贽亲信亡命之徒。”
“城南最破败,贫民窟与流民聚集地和城外窝棚区无异,巷道复杂,是地下交易、消息流转和匪类眼线的藏身之处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似穿透破屋墙壁,落在遥远的街巷深处:“还有城北,靠近北门内街,有片废弃旧校场和几排空营房,是前朝驻军所留,如今荒废却占地颇广,偶尔有流浪汉或不明身份的人出入。我当年勘察地形时留意过,那里地势高、视野开阔,且少人问津,是天然的视线盲区。”
旧校场,荒废营房…… 萧辰默默记下。这种地方,最易滋生隐秘。
“多谢。” 萧辰点头,“你好生休息。”
半炷香后,萧辰带着夜枭、石头、山猫,还有猎户出身的年轻斥候阿木(眼神极佳,会模仿鸟叫联络),出现在王府门外。五人换上洗去血污的旧衣,武器藏在衣内或简易包裹中,萧辰只带横刀与匕首,夜枭等人则配了短刃、飞爪和仅有的一把短弓三支箭。
他们未走正门,从老鲁留了活板的墙洞钻出,绕至后巷 —— 更窄更脏,堆满垃圾,空无一人。
“分散,梯形前进。” 萧辰打出手势,声音压到极致,“夜枭前出二十步,石头左翼,山猫右翼,阿木断后盯高处。保持距离,暗号联络。重点看:街道走向、关键建筑、巡逻规律、市井人气、百姓神色、特殊标记。遇盘查尽量避开,避不开就见机脱身。”
“是!” 四人低声应命,如水滴融入干涸土地,瞬间消失在巷道阴影中。
萧辰走在中间偏前,步履从容,眼神却锐利如鹰隼,扫过墙缝枯草、路面车辙、屋檐下蜷缩的人影,将一切细节收进眼底。
街道与建筑:云州城布局比想象中混乱,无明确中轴线,街巷歪斜狭窄如迷宫。房屋低矮拥挤,多为土坯茅草,偶尔几栋砖木结构也显破败。许多街巷未硬化,污水横流、垃圾遍地,在寒风中冻成狼藉一片。这样的城市,一旦发生火灾、疫病或骚乱,后果不堪设想。
守卫与巡逻:避开主街和州府附近,却在几条宽街遇到两小队巡逻差役。他们穿脏旧号衣,挎着腰刀水火棍,三五成群行动拖沓,眼神麻木如蒙灰,只在路过铺面时多瞟两眼,透着捞好处的贪婪。但靠近东门码头、西门军营时,巡逻频率和兵卒精神状态明显提升,眼神多了警惕与凶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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