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如破碎的琉璃,稀薄而惨淡地涂抹在东边的天际,寒风卷着残雪,在荒原上划出呜咽的轨迹,却无力驱散笼罩大地的寒意与阴霾。一夜休整并未带来实质恢复,饥饿像钝刀慢割肠胃,疲惫如潮水般在每一次呼吸间蔓延,但黎明既至,便是行动之时。
萧辰将最后一点冰冷的雪渣从水囊中控出,点在干裂的嘴唇上,冰凉触感转瞬即逝,只留下更深的渴意。他站起身,活动僵硬的四肢,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,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十余名同伴 —— 每张脸上都刻满风霜、伤病与掩不住的忧虑,却仍有一丝未熄的求生欲在眼底闪烁。
“夜枭,阿云。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如山岩般沉稳,“你们挑两个眼神尖、脚步轻的兄弟,跟我走。”
这话一出,柳青指尖一颤,温热的雪水洒在楚瑶苍白的手背上,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珠;老鲁猛地瞪圆眼睛,瓮声反驳:“殿下!您怎能亲自去?侦察交给夜枭他们就行,您是队伍的主心骨!”
“我要亲眼确认,亲手判断。” 萧辰打断他,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,“狼牙寨不是寻常毛贼,光听描述不够。老鲁、赵虎,你们留下守营地;柳姑娘,伤员拜托你了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沈凝华脸上,她正静静看着他,眼神幽深难测。“沈姑娘,若遇紧急情况,可协助柳姑娘拿主意。” 这句简单的托付,藏着几日观察后,那丝极其有限的信任。
沈凝华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,极轻地点了点头。
夜枭和阿云迅速挑出石头与山猫 —— 两人原是猎户,对荒野追踪与潜伏有着本能的敏锐。五人快速集结,检查装备:萧辰带仅剩三支箭的弩,夜枭与阿云各持短弓,石头和山猫挎着自制投石索与削尖木矛。每个人都在裸露皮肤涂抹了混着尘土的草汁,减弱肤色在枯黄背景下的反差。
没有激昂动员,只有简洁的手势与眼神交流。萧辰一挥手,五人如五道融入晨雾的灰影,顺着昨夜选定的沟壑路线,向山下危机四伏的云州荒原滑去。
他们避开易被了望的棱线,专挑背阴坡面、干涸河床与枯草丛行进。萧辰足尖轻点冻土,避开枯枝浮土,落地无声;夜枭如影随形,目光扫过两侧时瞳孔缩成针尖;阿云与石头、山猫分散两翼,形成松散楔形队,既便于支援,又不易被一网打尽。
寒风卷着雪粒沙尘,打在脸上生疼,却完美掩盖了他们移动的细微声响。天地间一片死寂,只剩风声呜咽。
半个时辰后,五人抵达白水河下游的木桥。几根粗大原木横亘在半冻的河面上,桥面覆着冻硬的泥土与树枝,桥头冻土里,深深的马蹄印与两道车辙印清晰指向南方 —— 马蹄印大小不一、间距杂乱,显见马匹未经严格训练;车辙印深陷,是典型的北方双**车,载物极重。
“抢的不是粮食。” 萧辰伏在枯芦苇后,低声对夜枭说,“粮车不会这么沉,可能是铁器、盐,或是掳掠的人口。” 夜枭眼神一冷,握紧了腰间短刀。
他们未敢过桥,沿河北岸陡坎与枯芦苇丛继续迂回。越向南,空气中的焦糊味与铁锈般的腥气越浓,令人不安。
又行三里,昨夜那座遭劫的荒村,如一个巨大的沉默伤口,出现在视野尽头。
萧辰打出手势,五人分散隐蔽在巨石与土坎后。他与夜枭攀上一处低矮土丘,伏在枯草丛中,透过草茎缝隙望去 —— 晨光下的荒村,比远观更触目惊心。
三分之一的房屋沦为焦黑骨架,残垣断壁间仍有缕缕青烟升起;村道铺满破碎陶片、散落谷物与撕烂的粗布,混杂着黑紫色的冻硬污渍;村口晾架上,半件撕烂的孩童棉袄挂在寒风中,棉花被扯出,像一团灰白的絮状物;几具牲畜尸体横陈路旁,僵硬扭曲。
没有声音,没有炊烟,没有一丝活物气息。绝对的死寂,比任何惨叫都更能诉说这里的惨剧。
“王八蛋!” 山猫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,握着木矛的手指节发白 —— 他曾是农夫的儿子,眼前的景象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与愤怒。
萧辰的目光如冰冷探针,扫过每一处废墟:未被烧毁的房屋门扉皆被劈开,仓房空空如也,水井辘轳被砸烂,井口丢着破碎木桶。“不是寻常抢掠。” 他声音压得极低,“有组织的破坏,刻意制造恐慌,狼牙寨想清除障碍,或是杀鸡儆猴。”
夜枭无声点头,眼神愈发阴鸷 —— 他们面对的,是一群既凶残又有战略意图的匪徒。
荒村内无匪徒踪迹,五人沿马蹄车辙继续追踪。离开荒村,进入开阔原野,追踪渐难,但大致方向指向东南方的村落轮廓。
他们几乎贴着地面爬行,利用每一处掩护。又行三四里,前方出现一片稀疏桦树林,昨夜阿云提及的骑兵痕迹在此陡然密集,隐约能听到林中传来粗野的谈笑声!
萧辰打出 “极度危险,隐蔽接近” 的手势,五人瞬间分散,如水滴渗入沙地,滑向树林边缘,各自找到隐蔽观察点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