旱沟深处,土腥味混杂着冰冷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,黏在皮肤上,透着刺骨的寒意。五个人如同从鬼门关边缘逃回的幽魂,背靠着粗糙的土壁,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,胸膛却仍在隐隐起伏。林间空地那四十余名匪徒的凶悍嘴脸、数十匹健马的嘶鸣、满载赃物的大车,以及那种有组织的嚣张气焰,如同烧红的烙铁,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
沉默在狭窄的沟壑中蔓延,只有寒风在沟顶呼啸而过,卷起细碎的沙砾,砸在岩壁上发出噼啪声响。
“殿下……” 阿云率先打破沉默,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土壁,“狼牙寨人多势众,我们这点人手,正面撞上就是死路一条。下山的大路,恐怕早就被他们盯死了。”
石头和山猫紧握着手中的简陋武器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们曾是山林里的猎手,惯于与野兽周旋,可这一次,面对的是一群比野兽更狡猾、更凶残、且手持利刃的 “人形野兽”,那种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。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他们眼中,却找不到任何发泄的出口。
夜枭阴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目光如毒蛇般在沟壁上逡巡,仿佛在寻找可乘之机,又像是在飞速盘算着破局之法。他跟随萧辰许久,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 —— 从不打无准备之仗,也从不轻易言退。越是陷入绝境,越能激发出他那种近乎冷酷的冷静,以及匪夷所思的破局手段。
萧辰缓缓站起身,拍掉裤腿上的尘土,动作平稳得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侦查只是一次寻常远足。但他眼底的光芒,却比旱沟里的岩石更坚硬、更冰冷,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夜枭说得没错,狼牙寨比我们预想的更棘手。” 萧辰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在沟壑中回荡,带着分析战报般的冷静,“他们有组织、有地盘、有耳目,还具备持续作战和劫掠的能力。这样的匪帮,绝不会只满足于抢劫几个边境村落。他们的活动范围和情报网络,大概率覆盖了我们进入云州后的核心区域,尤其是主要通道和补给点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四人紧绷的脸庞:“直接下山走大路,或是靠近已知村落的路线,无异于自投罗网。就算侥幸躲过眼前这队匪徒,也很难避开他们遍布各处的眼线。以我们现在缺粮少药、伤病满营的状态,一旦被发现,绝无生路。”
“那…… 难道退回去?或者一直躲在山里?” 石头忍不住问道,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。退回山里意味着饿死,长久躲藏也只是慢性死亡,横竖都是绝境。
萧辰摇了摇头,眼神坚定:“退回去是死路,留在山里也是慢性死亡。我们的目标没变,必须进入云州,找到城镇,获取补给和药品 —— 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。”
“可路…… 路都被他们堵死了啊!” 山猫急得声音发颤,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木矛。
“路,是人走出来的。” 萧辰打断他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“他们控制了‘明路’,我们就走‘暗路’;他们熟悉主要地形和村落,我们就去他们不熟悉、也不屑于去的地方。”
他蹲下身,抽出腰间匕首,用刀尖在冻硬的地面上快速划动。简陋的线条勾勒出附近的地形轮廓:他们所在的旱沟、白水河、遭劫的荒村、发现匪徒的桦树林、远处的村落群,还有匪徒提及的汇合点 “黑石坡”(标注出大致方向)。
“看这里。” 萧辰的刀尖点在山脉边缘与平原的接壤处,“狼牙寨老巢在北边深山里,他们下山劫掠,目标必然是靠近山区的富裕村落和平原地带的主要商道 —— 那里油水足,交通便利,也便于他们劫掠后快速撤回山里。”
刀尖随即移动,指向山脉边缘更东侧、靠近白水河上游的区域,那里的线条显得格外崎岖破碎:“这一带山势更险,乱石嶙峋,没有像样的路,也没有富庶的村落。对于依靠马匹和车辆行动的狼牙寨来说,这里是‘鸡肋’,甚至是‘险地’,他们不会轻易深入,最多在边缘设置几个零散岗哨。”
他抬头看向夜枭和阿云,眼神带着询问:“你们侦查时,有没有注意到东边这片区域?尤其是白水河上游,山势收束形成峡谷的地方?”
夜枭和阿云对视一眼,快速回想。阿云率先开口:“有印象。白水河在上游分了岔,一条流向东南(我们侦查的方向),另一条流向正东,钻进一片狭窄崎岖的山谷。当时我们注意力都在匪徒和村落上,没往那边细看,但远远望去,那里岩石裸露,植被稀疏,看起来难走至极。”
“对,就是那里。” 萧辰的刀尖在那片区域画了个圈,语气笃定,“狼牙寨的马队和大车根本无法通过这种地形,而对我们来说,虽然同样艰难,但至少可以通行 —— 更重要的是,这里相对安全,能避开他们的主要活动和监视区域。我们从他们意想不到、也最不愿意涉足的方向,潜入云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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