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偏西,惨白的光线斜斜照在枯黄的山脊上,将嶙峋怪石的影子拉得老长,如同蛰伏的凶兽。寒风在山口打着旋,发出狼嚎般的呜咽,卷起地面的沙尘和枯草碎屑,狠狠拍打在隐蔽于岩石后的众人脸上、颈间,带着刺骨的凉意。
等待,在这希望与危险交织的边缘,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。干渴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,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细碎的刺痛;空瘪的胃袋不时痉挛,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抗议声。但没有人抱怨,甚至没人敢大声喘息 —— 所有的感官、所有的注意力,都紧紧黏在山下那片寂静得反常的原野上,黏在夜枭和阿云消失的方向。
萧辰靠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,眼睛半眯着,目光却锐利如鹰隼,一遍遍扫过视野所及的每一处草甸、每一块岩石、每一道沟壑。沈凝华躺在不远处的担架上,盖着薄薄的毡毯,睁着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,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柳青和林忠蹲在楚瑶身边,用最后一点温热的雪水,小心翼翼地湿润她干裂的嘴唇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。老鲁、赵虎等能战之人,则分散在几个关键位置,握着武器的手青筋暴起,警惕地注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太阳逐渐沉向西边的山峦,天际泛起暗红的暮色,像凝固的血。约定的日落返回时间越来越近,众人心头的焦虑也越积越重,几乎要忍不住猜测夜枭他们是否遭遇了不测。
就在这时,山下枯黄的草甸边缘,几块巨石后面,悄无声息地闪出三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!正是夜枭、阿云和那名同去的斥候!
他们动作迅捷而谨慎,借着地形的掩护,低着身子快速向山脊攀来,脚下的枯草只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。
“回来了!” 老鲁压低声音,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,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庆幸。
萧辰立刻打起精神,待三人气喘吁吁地攀上隐藏点,不等他们喘匀气,便沉声问道:“情况如何?”
夜枭和阿云脸上都带着浓重的疲惫与风尘,神色更是凝重得吓人。夜枭先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,像从牙缝里挤出来:“殿下,山下那条河叫‘白水河’,是云州北境的支流。河面大部分还冻着,但南岸有一段已经融化,水流湍急,没法直接涉水。下游三里处有座简易木桥,桥头有大量杂乱的马蹄印和车辙印,很新,不超过两日,至少是二三十骑的规模,还跟着大车。”
二三十骑?还有大车?这规模绝不是小股流民或猎户能有的。
阿云接着补充,语气带着难掩的惊疑:“我们顺着车辙和马蹄印向南摸了五里,确实看到一个村落 —— 或者说,曾经是村落。” 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“村子不大,也就二三十户人家,却一片死寂。我们没敢靠近,远远看着,好几间屋子的屋顶被烧得焦黑,院墙塌了大半,村口的晾晒架歪歪扭扭倒在地上,散落着破烂的麻布和半焦的谷穗。地上还有些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,连狗叫鸡鸣都听不到一声。”
“荒村?遭了兵灾还是匪祸?” 老鲁拧起眉头,粗声问道,语气里满是不安。
“更像是匪祸。” 夜枭阴恻恻地说道,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“我们绕过那座荒村,继续向东南方向探查那些更远的黑点 —— 那些确实是更大的村落和零星田地的轮廓。但在靠近其中一个大村落的路上,我们遇到了人。”
他示意那名斥候回话,斥候连忙压低声音,语速飞快:“是两个躲在土沟里的老农,面黄肌瘦,吓得浑身发抖。我们亮出刀逼问,他们才结结巴巴地说,是北边那座荒村侥幸逃出来的。三天前,‘狼牙寨’的匪崽子突然下山,冲进村子就抢粮食、抢牲口、抢女人,但凡反抗的,直接一刀砍了…… 他们躲在地窖里,才捡回一条命。”
狼牙寨!
这个名字像一道冷电,瞬间划过萧辰的脑海。沈凝华之前提供云州情报时,曾明确提过,云州匪患猖獗,其中势力最大、最凶残的,就是盘踞在北部山区与平原交界地带的 “狼牙寨”!没想到,他们还没正式踏入云州地界,就先撞上了这群地头蛇的活动痕迹!
“他们还说了什么?狼牙寨有多少人?老巢在哪?官府不管吗?” 萧辰追问,眼神愈发锐利。
斥候连忙回道:“那两个老农说,狼牙寨具体有多少人他们不清楚,只知道每次下山至少几十号人,骑马的不少,个个凶神恶煞。老巢好像在北边更深的山里,具体位置没人敢去探。至于官府……” 斥候脸上露出浓浓的讽刺,“老农说,云州的兵老爷们要么缩在城里享清福,要么就和狼牙寨有勾连,收‘平安钱’。他们报了官,非但没人管,还怕被官兵当成‘通匪’抓起来,只能四处逃难。现在山边的村子,要么乖乖交保护费,要么就随时准备跑路。”
阿云补充道:“我们回来的路上,又远远看到两拨骑马的人,都是七八骑一队,穿着杂乱,腰挎刀箭,在荒原上游荡,看方向也是从北边山里出来的,行迹可疑。我们赶紧躲进沟里,没敢打照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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