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向突袭带来的胜利喜悦,像滴进烧红铁锅的水珠,“滋啦” 一声就没了影 —— 刚分到手里的几口清水滑过喉咙,非但没浇灭焦渴,反而勾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。?
洼地背阴处,八十多号人东倒西歪地瘫在滚烫的沙砾上。有人把空水囊攥得死紧,指节泛白,仿佛能从皮革纹路里榨出半滴水;有人张着干裂的嘴,舌头在唇上舔来舔去,却只蹭下一层带血的皮屑。风刮过荒原,裹着细沙打在脸上,像撒了把滚烫的盐,疼得人睁不开眼,可连抬手挡一下的力气都快没了。?
萧辰靠在一块风化得快散架的砂岩上,闭着眼也能算出账来。指尖在沙地上划出浅痕:缴获的十二个水囊,最大的那个剩小半囊,其余的都只够润个喉咙,加起来撑死百来斤水。八十多号人,个个跟从沙漠里捞出来的似的,按最低需求算,每人每天至少要两升水才能活,这点水连两天都撑不过。他睁开眼,望着远处连天际线都模糊的灰白荒原 —— 地图上那道歪歪扭扭的 “荒原边界”,按现在的脚程,没四五天根本出不去。?
水不是需求,是套在脖子上的绞索,正随着日头升高慢慢收紧。?
“咳…… 咳……” 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,是那个叫小豆子的小兵,才十七岁,脚底板磨穿了,血把破草鞋浸成黑红色,此刻正蜷在地上,双手抱着肚子,脸皱成了苦瓜。萧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,烫得吓人 —— 这是脱水加中暑的征兆,再没水,这孩子撑不过日落。?
他抬眼扫过人群:楚瑶正把自己那块浸过凉水(其实就是用舌头舔湿的)的布巾,轻轻按在旁边女兵干裂的嘴唇上,那女兵眼窝深陷,睫毛上都沾着沙粒,却还强撑着对楚瑶笑了笑;老鲁像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熊,蹲在地上用刀鞘戳着沙砾,“咚咚” 的闷响里全是焦躁,时不时瞪一眼州兵可能追来的方向,那眼神恨不得把空气都咬出个洞;赵虎还昏着,脸色灰得像蒙了层尘土,柳青正用最后一点清水沾湿布巾,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上,布巾一碰到皮肤就被吸干,她咬着唇,把自己的水囊又往赵虎那边递了递。?
绝望像荒原上的热流,悄没声地漫过来,比州兵的刀箭还让人窒息 —— 刀箭来了能拼,渴死却只能眼睁睁等着力气一点点抽干,连挣扎的法子都没有。?
萧辰撑着砂岩站起来,骨头 “咔吧” 响了一声,像生了锈的铁轴。他走到洼地中央,嗓子干得发疼,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和粗重的喘息:“都抬抬头,听我说。”?
原本麻木的目光慢慢聚过来,大多是空的,只有楚瑶、老鲁几个人眼里,还留着点希冀的火星。?
“水快没了。” 萧辰没绕圈子,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死水,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,有人把头埋得更深,“靠抢来的这点水,撑死一天半。到时候不用州兵来,咱们都得渴死在这儿。”?
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,没人说话,连咳嗽声都停了,只有远处不知哪来的沙雀,“啾” 地叫了一声,又飞快地钻进枯黄的骆驼刺里 —— 连鸟都知道躲着这鬼地方的日头。?
“但咱们不能等着渴死。” 萧辰的声音突然提了提,像在绷紧的弦上敲了一下,“这地方不是绝地,只要有活物,就一定有水。区别只在于,它藏得多深,咱们能不能找着。”?
他蹲下身,捡起一块边缘光滑的石子,在沙地上画了个圈:“想活,就得跟着我找水。第一个法子,看天看地看痕迹 ——”?
他抬手指向东南方,那里有几只灰扑扑的鸟雀正往低洼处飞,翅膀扇动的声音都透着疲惫:“看见那些鸟没?清晨黄昏它们往哪飞,哪就可能有水。还有地上的印子,” 他指着沙地上一串浅浅的蹄印,蹄尖沾着点湿土,“这是羚羊的蹄印,没干透,说明它们刚从有水的地方过来。再看地面颜色,那边洼地比别处暗,说明土底下可能藏着湿气。”?
人群里有人慢慢抬起头,原本空茫的眼睛里,多了点光 —— 原来这死气沉沉的荒原上,藏着这么多 “活信号”。?
“第二个法子,看草。” 萧辰走到一丛骆驼刺旁,那刺硬得像铁丝,针尖上还挂着点沙粒。他用刀鞘轻轻拨开根部的干土,露出底下细细的根须 —— 根须上居然沾着点潮气,还带着星点的湿泥。“这玩意儿的根能扎到地下几丈深,就为了吸那点地下水。你们看,” 他指向远处几丛长得稍密的骆驼刺,“那几丛比别的高,颜色也深,说明底下的水离地面近。但别想着挖根取水,费力不说,一根根挤不出半口,还得把这点活气给断了。”?
老鲁凑过来,用粗糙的手指碰了碰骆驼刺的根,指尖沾了点潮气,他放在鼻尖闻了闻,咧嘴笑了:“娘的!还真有点湿!早知道这破草这么能喝水,俺之前就该多留意!” 他这一笑,牵动了嘴角的干裂,疼得他 “嘶” 了一声,又赶紧闭上嘴。?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