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终于艰难地撕破了最后一点夜幕,先是在东方天际晕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,接着慢慢染上青灰,像一块被清水洇湿的墨布,一点点铺展到起伏的山峦顶端。晨雾稀薄却粘稠,贴在裸露的皮肤上,带着深秋特有的刺骨寒意,刚呼出的白气没等飘远,就被风揉碎在半空。营地中已无篝火,只剩几缕残留的青烟,在冷风中打着旋儿消散。
所有人都整装待发。锐士营的士卒们扛着临时拼凑的木盾 —— 有的是从破损马车上拆的木板,边缘还带着毛刺;有的是用粗树枝捆扎的,外面蒙了层旧布 —— 刀鞘磨得发亮,不少人的刀柄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,绳结处沾着干涸的血渍。魅影营的女兵们则背着弩箭,腰间别着短刃,黑衣上沾着昨夜潜行留下的草屑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辅备队的老卒们正将重伤员小心地抬上最坚固的两辆辎重车,车板上铺着厚厚的干草,旁边堆着急救用的草药和布条,气氛紧绷得像拉到极致的弓弦。
萧辰立在队列最前方,没骑马,靴底踩在结了薄霜的地面上,发出轻微的 “咯吱” 声。他的目光越过前方蜿蜒上升、逐渐收窄的官道,投向数里外那片如同巨兽张开獠牙般的峡谷阴影 ——“鬼见愁” 的入口已隐约可见,两侧的山壁陡峭如削,上面覆盖着稀疏的矮树,远远望去,像极了巨兽嘴角的绒毛。时间不等人:楚瑶小队生死未卜,赵虎的接应队至今杳无音信,匪徒的埋伏网早已张开,每多拖延一刻,己方的体力和士气就多消耗一分,变数也多一分。
不能再等了。必须主动破局,而且要用对方意想不到的方式。
他缓缓转身,面对着一张张望向他的脸。这些脸上,混合着彻夜未眠的疲惫 —— 眼下的青黑像涂了墨;对未知的紧张 ——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武器;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狠厉 —— 嘴角抿得发白。这份信任,源于昨日他传授的技巧和提振的士气;这份茫然,则源于对前方五六百土匪的本能恐惧。
“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。” 萧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像带着穿透力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连风吹过的呜咽声都压不住,“前面有五六百个土匪,占着最好的山头,拿着比我们锋利的刀、射程更远的箭,等着我们钻进去,像宰羊一样宰了我们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锐利地扫过队列,从最前排那个满脸横肉的悍卒,到后排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俘虏,最后落在林忠苍老的脸上:“他们以为我们会怕 —— 怕他们人多,怕他们的滚石火油;他们以为我们会犹豫 —— 犹豫要不要进峡谷,犹豫要不要拼命;他们以为我们会像被赶进笼子的羊,乖乖走进他们挖好的陷阱里。”
话音未落,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横刀。刀身映着惨淡的天光,流泻出一泓冷冽的寒光,晃得人眼睛发疼。“但我们不是羊!” 他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,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子,“我们是龙牙!是能撕开皮肉、咬碎骨头的龙牙!牙,从来不是用来被人掰断的,是用来撕咬,是用来穿透,是用来在最坚硬的地方,咬开一条血路的!”
他将刀高高举起,刀尖直指 “鬼见愁” 的方向,阳光恰好从云层后漏出一点,照在刀身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:“他们的埋伏很厉害,人多,地利。但他们有两个致命的弱点!”
队列里瞬间安静下来,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紧紧盯着他,等着他说出破局的办法 ——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。
“第一,他们必须等我们进去!” 萧辰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,“他们像蜘蛛一样趴在网中央,把谷道当成蛛网,等着我们这些‘猎物’触动丝线。但如果…… 猎物不进去呢?如果猎物在外面,用棍子去捅他们的蜘蛛网,甚至放把火烧了他们的窝呢?”
这个比喻简单又凶狠,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,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。
“第二,他们人太多,分散在两边的山壁上,头顾不了尾,尾顾不了头!” 萧辰放下刀,却没归鞘,而是用刀背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盾牌,“我们人少,但我们可以像一把锥子 —— 把所有的力气、所有的狠劲,都集中在一个点上,狠狠地凿穿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!”
他收刀归鞘,金属碰撞声清脆利落,随即开始下达具体命令,语速快而清晰,没有一丝犹豫:“赵虎的突击队尚未归建,但我们不能干等。现在,我重新部署!”
“锐士营第一、第二大队,由王副队、李副队暂时统领!” 萧辰点了两个名字,队列中立刻走出两个精壮汉子 —— 王副队脸上有一道刀疤,是遇袭时帮人挡刀留下的;李副队胳膊粗得像树干,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,却握得比谁都紧,“你们的任务不是进攻峡谷,而是沿着官道两侧的山坡,向峡谷入口两侧的山脊发起佯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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