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西斜,暖光渐敛,小土坡营地的短暂休整已近尾声。锅灶里残存的灰烬尚有余温,三三两两的护卫就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清水,费力吞咽着干硬的饼子。气氛比清晨出发时愈发沉闷 —— 林忠描绘的黑风岭悍匪、落日原绝地,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,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。有人摩挲着鼓鼓囊囊的行囊,满脸不舍;有人反复拧紧水囊塞子,眼神焦灼;更有几人扎堆窃窃私语,眉宇间满是忐忑。这支刚被萧辰命名为 “龙牙军” 的队伍,距真正的铁军尚有天壤之别,而前路的凶险,却已近在眼前。
萧辰立于坡顶,目光从北方天际线处愈发清晰的山影收回,扫过营地中拖沓散漫的乱象。他翻身下坡,沉声道:“林伯,传令全体集合。”
“殿下,按计划还能歇息一刻,将士们连日赶路……” 林忠迟疑着劝阻,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。
“按原速龟速前行,不仅会错失先机,更会成为山匪眼中待宰的肥羊!” 萧辰打断他,目光锐利如刀,“从此刻起,一切按新章程来。”
“是!” 林忠不敢再多言,躬身领命快步而去。
很快,赵虎粗豪的吼声便在营地各处响起:“都给老子动起来!全体集合!郡王殿下有令 ——!”
六百余人略显慌乱地从各处聚拢到土坡下的空地,队形松散歪斜,许多人脸上还带着茫然与不耐。赵虎和几名临时任命的队长来回奔走,厉声呼喝着维持秩序,才勉强将队伍拢成大致的形状。
萧辰走到土坡边缘,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。他没有立刻开口,只是沉默地扫视着 —— 那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,如同寒冬的风,渐渐吹散了营地里的嘈杂,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大家仰头望着这位年轻的郡王,等待着他可能带来的新命令,或是又一个坏消息。
“诸位。” 萧辰终于开口,声音不大,却借着风势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“林总管昨日所言,你们想必都已听闻。黑风岭有千人悍匪盘踞,落日原是百里无水的绝地,云州更是贫瘠混乱的烂摊子。”
他毫不避讳地重述着那些令人胆寒的前景,没有半分隐瞒,反而让下面一些人稍稍松了口气 —— 至少,这位殿下没有把他们当傻子欺骗。
“怕吗?” 萧辰忽然问道,语气平淡,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。
没人敢应声。但许多人下意识地垂下了头颅,躲闪的眼神早已暴露了内心的恐惧。
“我也怕。” 萧辰的下一句话,出乎所有人意料,连身旁的赵虎都愕然抬头看他。
“但我怕的不是山匪,不是绝地。” 萧辰缓缓道,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,“我怕的是,我们还没见到黑风岭的匪影,就先被自己身上的累赘拖垮!我怕的是,还没踏入落日原半步,就因为背着一堆没用的破烂,耗尽体力、耗光饮水,自己先倒在这官道上!”
他猛地伸手指向营地中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车辆、行囊:“看看你们自己!有人私藏着从牢里带出来的破衣烂衫,有人偷偷多塞了根本用不上的零碎物件,甚至还有人舍不得扔掉那半块发了霉的干粮!我们是去打仗!是去搏一条生路!不是搬家迁徙,更不是游山玩水!”
“从今日起,龙牙军的第一条铁律,就是‘精简’!”
萧辰大步走下土坡,径直来到一辆堆得满满当当的辎重车前。这车属于一个原是小商贩的死囚,上面除了配发的物资,还绑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私人包裹。
“赵虎,打开它。”
赵虎应声上前,三两下扯断绳索,将包裹一一抖开。只见里面除了两套换洗的粗布衫,竟还有一件沉甸甸的皮袄 —— 足有五斤重,半旧的棉靴还裹着防潮的油纸,甚至藏着一个擦得锃亮的小铜香炉,连几本发霉的账簿都舍不得丢弃。
那商贩脸瞬间煞白,“噗通” 一声跪倒在地:“殿下饶命!小人、小人只是觉得路上冷,这些东西或许能用得上……”
“能用?” 萧辰捡起那件皮袄掂了掂,语气冰冷,“这玩意儿压在身上,每天多耗的体力,够你多走三里地!多喝半囊水!等遇到土匪,你是穿着它跑,还是背着它死?” 他又一脚踢开那铜香炉,“这个呢?是想在土匪刀下,点香拜神求活命?”
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,那商贩羞愧得几乎要把头埋进土里,浑身瑟瑟发抖。
萧辰不再看他,转身面对所有人,一条条宣布规则,声音清晰而冷酷:“一,除身上所穿,每人只准保留两套换洗贴身衣物,一件御寒外袍。多余衣物,全部上交,统一登记保管或就地处理!二,所有非必要的个人物品 —— 首饰、玩物、书籍、多余餐具、私藏钱财(除少量散碎银子),一律上交!敢私藏一件,军法从事!三,配发的武器、工具必须随身携带,妥善保管。丢失或损坏者,严惩不贷!四,口粮饮水,由各队队长按日定量分发,不得私藏,更不得浪费!一滴清水、一块干粮,都关乎性命!五,车辆辎重重新分配,优先装载粮食、药品、武器、工具。所有无用杂物,全部丢弃!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