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十六,辰时。
晨光透过镇国公府书房的窗棂,洒在沈青崖和萧望舒身上。简单的早膳已用完,茶盏中升起袅袅白气。昨夜的血雨腥风仿佛只是场梦,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提醒着两人,一切都真实发生过。
“赵虎和陈武正在清点伤亡。”沈青崖放下茶盏,眉宇间带着疲惫,“据初步统计,禁军死伤八百余人,边军三百,京营五百。福王的私兵被歼两千,俘虏四千余。宫人太监死伤也有近百。”
萧望舒默然片刻:“都是大晏子民。”
“福王为了一己私欲,让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。”沈青崖声音转冷,“更可恨的是勾结倭寇。张怀远带回的证据里,有他与倭寇约定事成后割让沿海三州的密约。此等行径,与卖国何异?”
书房门被轻轻叩响,云飞扬的声音传来:“主公,宫中来人了。”
“请进。”
进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陈洪,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绢帛。陈洪面容憔悴,眼窝深陷,显然也是一夜未眠。见到沈青崖和萧望舒,他深深一躬:“国公爷,夫人,太后有请二位入宫议事。”
“陛下龙体如何?”萧望舒关切问道。
陈洪脸上露出一丝欣慰:“孙院正妙手回春,陛下昨夜排毒后,今晨已能进些米粥。虽仍虚弱,但脉象平稳,已无性命之忧。太后说,这多亏了国公爷和夫人。”
沈青崖起身:“陈公公稍候,容我换身衣裳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陈洪道,“太后吩咐,二位就这样去便好。太后说,二位昨夜怎样入宫,今日就怎样进宫。让朝中那些眼睛都看看,什么是真正的忠臣风骨。”
沈青崖与萧望舒对视一眼,明白了太后的深意。
两人随陈洪入宫。马车驶过京城街道,沿途所见,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只有士兵在街头巡逻。偶尔有百姓从门缝中窥视,目光中充满惊惧与好奇。
“城中百姓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。”萧望舒透过车帘看向外面。
“很快会知道的。”沈青崖道,“太后召我们入宫,就是要商议如何公告此事。谋逆大案,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。”
马车驶入皇宫,经过养心殿时,两人看到殿前广场已经清洗干净,但青石板上仍残留着淡淡的暗红色水渍。禁军换了岗哨,站岗的士兵神情肃穆,见到沈青崖的马车,纷纷行礼。
慈宁宫内,太后已换下昨夜那身沾血的宫装,穿着一件素雅的常服,正坐在案前翻阅奏章。她抬头看见沈青崖和萧望舒进来,放下手中的笔。
“不必多礼,坐。”太后指了指两侧的椅子。
两人依言落座。太后仔细端详他们,眼中闪过复杂神色:“哀家昨夜想了许多。若非你们,今日坐在这里的,恐怕就不是哀家了。”
“太后言重。”沈青崖躬身,“臣等只是尽本分。”
“本分……”太后苦笑,“昨夜之前,多少人跟哀家说他们的本分?赵栎说他的本分是辅佐幼主,徐光启说他的本分是维护朝纲,马文才说他的本分是听从军令。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,他们的本分都成了野心和私欲的遮羞布。”
萧望舒轻声道:“太后,经此一事,朝中忠奸已明。那些真正忠于陛下、忠于大晏的臣子,在危难时刻都站出来了。”
太后点头:“不错。李振在禁军中孤立无援时仍坚守忠义,马文才最后关头悬崖勒马,陈武不顾家眷安危毅然起兵……这些人,都要重赏。至于那些墙头草……”
她话锋一转,语气转冷:“昨夜按兵不动的,今日一早递请罪折子的,还有那些暗中与福王往来却装作不知的,哀家都要一一清算。”
沈青崖沉吟道:“太后,如今陛下龙体未愈,朝局初定,不宜大动干戈。依臣之见,首恶必惩,胁从可究,至于观望者……可暂且记下,以观后效。”
太后看了他一眼:“沈卿是怕牵连太广,引起朝野动荡?”
“正是。”沈青崖直言,“福王经营多年,朝中党羽甚多。若全部追究,六部衙门恐要空了一半。眼下江南未稳,边疆也需要防备,朝中不能无人可用。”
太后沉默良久,终于叹息:“你说得对。哀家是被气糊涂了。那依你之见,该如何处置?”
沈青崖早有思量:“福王、瑞王谋逆证据确凿,按律当诛。但其为皇室宗亲,可赐白绫鸩酒,留全尸,除籍宗谱。其余参与谋逆的将领、官员,按情节轻重论处。至于那些知情不报、暗通款曲的,可降职、罚俸,暂留原职以观后效。”
“那徐光启呢?”太后问,“他身为礼部尚书,明知福王谋逆却不报,还帮着拟写太后垂帘的诏书。此人该如何处置?”
沈青崖略一思索:“徐光启确有失察之罪,但昨夜最后关头,他并未跟随福王作乱。且他在士林中颇有声望,若严惩,恐寒天下士子之心。臣建议,免去其礼部尚书之职,贬为地方知府,以示惩戒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