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泰元年,二月十五,武昌城。
沈青崖率领五千精骑抵达时,这座长江重镇已是一片风声鹤唳。城头守军不足三千,且多是老弱残兵。武昌知府周文昌在城门迎接,一见沈青崖便跪倒在地:“国公爷,您可算来了!叛军前锋已至咸宁,距此不过百里!”
“起来说话。”沈青崖下马,大步登上城楼,“叛军有多少人?装备如何?”
周文昌气喘吁吁跟上:“探子回报,前锋约八千,皆着皮甲,持苗刀,还有百余骑兵。据俘虏供称,杨应龙主力五万,分三路进发:一路攻长沙,一路取岳州,一路……就是这一路,直指武昌。”
沈青崖举目远眺。长江如带,自西向东奔流不息。武昌地处长江、汉水交汇之处,是湖广乃至整个江南的咽喉。若武昌失守,叛军便可顺江而下,直取金陵,威胁江南财赋之地。
“城中粮草可足?”他问。
“粮草尚可支三月,但兵器不足,箭矢仅剩五千支。”周文昌苦着脸,“最缺的是人手。武昌卫所兵大半被调往西南平叛,留下的这些人,守城尚可,野战必败。”
沈青崖心中盘算。五千精骑虽精锐,但骑兵不善守城。若要守住武昌,必须主动出击,在城外击溃叛军前锋,挫其锐气。
“雷猛的主力到何处了?”他问身边副将。
“昨日收到军报,雷将军已率两万五千人抵达荆州,正在整顿,三日后可至武昌。”
三日后……来不及了。叛军前锋明日就可能兵临城下。
沈青崖沉吟片刻,忽然问:“周知府,武昌城中有多少渔船?”
“渔……渔船?”周文昌一愣,“沿江渔民众多,大小渔船总有数百艘。国公爷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征用。”沈青崖眼中闪过锐光,“将所有渔船集中到城南码头,船上堆满柴草,浇上火油。”
周文昌更糊涂了:“国公爷,这是……”
“我要烧江。”沈青崖转身下城,“传令全军,今夜饱餐,三更造饭,四更出发。五千骑兵,随我出城迎敌。”
“五千对八千?还是骑兵对步兵?”周文昌大惊,“国公爷,这太冒险了!”
“险中求胜。”沈青崖头也不回,“按我说的去做。另外,让城中百姓连夜赶制旌旗,越多越好,插满城头。”
周文昌虽不解,但见沈青崖神色笃定,不敢多问,只得领命而去。
当夜,武昌城灯火通明。五千骑兵在军营中默默擦拭刀枪,战马嚼着豆料,偶尔发出低沉的响鼻。沈青崖在中军帐内,对着地图沉思。
“国公爷,探子回报,叛军前锋在咸宁扎营,戒备森严。”副将赵虎禀报,“他们似乎知道我们到了武昌,加强了巡逻。”
“王崇文的人肯定在他们军中。”沈青崖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咸宁位置,“传令,四更出发,不走官道,绕行西山小道。天亮前,务必抵达咸宁以北二十里的鹰嘴崖。”
赵虎一惊:“鹰嘴崖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国公爷是要……”
“设伏。”沈青崖道,“叛军明日必攻武昌。从咸宁到武昌,鹰嘴崖是必经之路。我们在那里等他们。”
“可五千骑兵设伏……”
“谁说要用骑兵设伏?”沈青崖抬头,“赵虎,你带一千人,将战马留在鹰嘴崖后,所有人携带弓弩,埋伏在两侧山崖。记住,只射箭,不冲锋。箭射完就撤,不可恋战。”
“那剩下四千骑兵呢?”
“我亲自率领,绕到叛军后方。”沈青崖手指划出一条弧线,“等他们前军进入鹰嘴崖,中军和后军脱节时,从后面突袭。前后夹击,必能击溃这支前锋。”
赵虎恍然大悟,但仍有疑虑:“可这样一来,叛军若溃逃,很可能逃回咸宁。我们兵力不足,无法围歼。”
“不需要围歼。”沈青崖道,“我只要他们溃败,只要他们不敢再进。只要拖住三天,等雷猛的主力赶到,武昌就安全了。”
计议已定,众人分头准备。四更时分,五千骑兵悄然出城,消失在夜色中。
二月十六,卯时三刻。
鹰嘴崖如其名,两侧山崖陡峭如鹰嘴,中间一条窄道仅容三马并行。此时晨雾未散,山道寂静,只有偶尔的鸟鸣声。
赵虎趴在山崖上,身下是厚厚的枯草。他的一千士兵分散在两侧,人人张弓搭箭,屏息凝神。山道尽头,隐约传来脚步声。
来了。
叛军前锋八千人在晨雾中缓缓行进。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,正是杨应龙麾下大将熊魁。此人原是苗疆悍匪,投靠杨应龙后屡立战功,被封为“前军都督”。
“都督,前面就是鹰嘴崖。”副将提醒,“地势险要,恐有埋伏。”
熊魁嗤笑:“埋伏?武昌那点守军,敢出城野战?周文昌那老东西,怕是早就吓破胆了。传令,加速通过,午时前抵达武昌城下!”
大军加速行进。先头部队三千人进入鹰嘴崖窄道,中军三千人紧随其后,后军两千人还在崖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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