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,山峦间还残留着夜的寒意。
沈青崖、赵无咎一行二十余人,连同货郎向导,早早启程,继续向洛阳进发。昨夜赵无咎派副千户带人押送黑煞帮俘虏前往临城后,队伍精简了许多,但都是精锐,行进速度明显加快。
货郎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,带着他们穿行在丘陵与河谷间,避开官道和主要村镇。沿途偶尔遇到零星农户或猎户,都被他们提前察觉,绕道或隐蔽通过。
赵无咎话不多,但办事干练。他手下的皇城司精锐沉默寡言,令行禁止,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行家里手。有他们在,沈青崖肩上的压力减轻不少,可以更多地将精力放在思考如何调查漕运案上。
“赵千户对洛阳漕运了解多少?”行进途中,沈青崖与赵无咎并马而行,低声问道。
赵无咎沉吟片刻,道:“不瞒参军,皇城司对漕运系统确实关注已久,但其中盘根错节,涉及利益太广,许多线索查到一半就断了。洛仓大使姓钱,叫钱德海,是漕运司老人,在洛仓干了十几年,上下关系都打点得不错。副使有两个,一个叫孙茂,是本地大户出身,另一个叫周安,据说是户部潘侍郎的远房亲戚。”
“潘仁清的亲戚?”沈青崖眼神一凝,“此人背景可清楚?”
“周安此人,能力平平,但善于钻营。他能在洛仓当上副使,全靠潘仁清的关系。我们查过他,明面上没什么大问题,但暗地里与几家粮商往来密切,尤其是‘丰裕号’的东家,来往尤其频繁。”赵无咎道。
“丰裕号?”
“洛阳最大的粮商之一,东家姓刘,叫刘万金。此人早年是漕帮出身,后来洗白做起了粮食生意,短短十年间就发了家,据说与漕运司、户部不少官员都有交情。”赵无咎顿了顿,“参军之前在京城让查的那几家江南粮商,其中有两家与丰裕号有生意往来,而且账目往来数额巨大。”
线索渐渐串联起来了。户部右侍郎潘仁清、洛仓副使周安、粮商刘万金、江南粮商……这背后很可能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络。而韩貂寺,很可能就是这个网络在朝中的最高保护伞。
“洛仓守卫情况如何?我们能否混进去?”沈青崖问。
“很难。”赵无咎摇头,“洛仓守备由漕运司直属的护漕营负责,约五百人,都是老兵油子,对进出人员盘查极严。尤其是最近,据说因为存粮减少,上面下了严令,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。我们的人曾尝试从外围观察,发现仓区增加了不少暗哨。”
看来,想从正面进入洛仓核查存粮,几乎不可能。必须另想办法。
“有没有可能从账目入手?”沈青崖问,“如果能拿到洛仓真实的出入库账册,与上报朝廷的数字对照,就能发现端倪。”
“账册是核心机密,由钱德海亲自掌管,放在仓廪内的账房,有专人看守。而且,”赵无咎压低声音,“我们怀疑,洛仓可能有两套账册,一套是真的,一套是应付检查的。想拿到真账册,难如登天。”
沈青崖眉头紧锁。正面强攻不行,账目又难以获取,这调查该如何展开?
“或许,我们可以换个思路。”沈青崖沉吟道,“不从洛仓本身入手,而从上下游入手。漕船从江南运粮到洛阳,中间要经过无数关卡、码头、仓库。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,整个链条就会留下痕迹。黑煞帮劫掠漕船,粮商囤积居奇,这些都是突破口。”
赵无咎点头:“参军所言有理。我们已经查到,黑煞帮劫掠的漕船,有一部分粮食最终流向了丰裕号的仓库。如果能拿到确凿证据,证明丰裕号收购赃粮,就可以顺藤摸瓜,揪出背后的保护伞。”
“黑煞帮那边,就拜托赵千户的副手了。”沈青崖道,“我们到了洛阳,可以先从丰裕号和周安入手。另外,运河沿线那些‘检修’的关卡,也需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设卡,目的是什么。”
两人一路商议,不知不觉已近午时。货郎指着前方一片较为开阔的谷地道:“前面就是内丘县地界了。穿过这片谷地,再翻过两道山梁,就能看到洛阳平原。按现在的速度,明天晌午应该能到洛阳城南的龙门山区。”
沈青崖抬头看了看天色,云层低垂,似乎要下雨。“传令下去,加快速度,争取在下雨前穿过谷地,到前面找个地方避雨休息。”
众人应诺,加快脚步。马匹在谷地中奔跑起来,蹄声回荡。
然而,刚进入谷地不久,前方探路的皇城司斥候突然打马返回,神色凝重:“千户,参军,前面有情况!”
“讲!”
“谷地出口方向,约三里处,发现大队人马驻扎的痕迹,有帐篷和车马,人数不下百人,看装束……像是官兵,但旗帜不明。”
官兵?沈青崖与赵无咎对视一眼,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。
“是哪部分的官兵?为何在此驻扎?”赵无咎问。
“看不清楚旗帜,但营地布置得很整齐,不像是土匪。他们占据了谷地出口的咽喉位置,我们无法绕过去。”斥候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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