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道崎岖,夜色如墨。
沈青崖一行十一人舍弃官道,策马钻入太行山东麓的蜿蜒山径。这里人迹罕至,只有猎户和樵夫踩出的窄小路径,在嶙峋山石和茂密林木间时隐时现。
“参军,这条路能通真定府吗?”一名叫王二的年轻士卒紧跟在沈青崖马后,有些担忧地问道。山风呼啸,将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。
“能。”沈青崖简短答道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黑暗,“绕过前面的山梁,有一条溪谷,沿溪谷向东,天明前应该能到真定府西边的山口。这条路虽然难走,但胜在隐蔽。”
这是他事先研究舆图时记下的一条备用路线。原本是为防万一,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。
赵铁柱在队伍中段压阵,不时回头张望,警惕可能出现的追兵。其余士卒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,一手控缰,一手按着兵器,在颠簸的山路上艰难行进。
山路确实难行。马蹄不时打滑,有两次差点将骑手掀下马背。众人不得不放慢速度,有时甚至需要下马牵行。但没有人抱怨,经历过客栈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,所有人都明白,安全比速度更重要。
沈青崖一边控马,一边在心中快速复盘。刺客出现得太快,说明自己的行踪暴露得也很早。问题出在哪里?是兵部签发公文时泄露了路线?还是沿途驿站有韩党眼线?抑或是……自己队伍中有内鬼?
他不动声色地扫过身后十名锐士营士卒。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、训练数月的精锐,忠诚度应该没有问题。但人心难测,尤其是在韩党庞大的势力网和金钱诱惑下。
他暂时压下疑虑,当前首要任务是安全抵达真定府,与灰鸽会合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,众人翻过一道山梁,果然看到下方有一条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溪流。溪谷相对平坦,虽然依旧狭窄,但比山脊好走许多。
“沿溪走,注意脚下。”沈青崖低声下令。
众人精神一振,牵马下到溪谷,沿溪边较为干燥的地带向东行进。溪水潺潺,掩盖了马蹄声和人语,反倒提供了一层天然掩护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山区,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。前方隐约可见官道的轮廓,更远处,真定府城墙的阴影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。
“在此休整半个时辰,喂马,进食,检查装备。”沈青崖勒住马,沉声道。连续一夜的紧张赶路,人和马都已疲惫。
众人依言下马,寻了处背风的洼地,取出干粮和水囊,默默进食。马匹也卸下鞍鞯,啃食着地上的枯草。
沈青崖靠在一块岩石上,闭目养神,耳朵却捕捉着四周的一切声响。远处官道上偶尔有车马经过的声音,更远的真定府方向传来隐约的鸡鸣犬吠。一切似乎正常。
但他心中的警惕丝毫没有放松。韩党既然能精准地在客栈设伏,就绝不会轻易放弃。接下来的路,恐怕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。
半个时辰后,天色微亮。沈青崖下令重新上路。他们没有直接进入真定府城,而是绕到城西十里外一处名为“龙泉驿”的小驿站。
这是出发前与灰鸽约定的备用联络点之一。驿站规模很小,只有几间房舍,主要为过往传递紧急公文的驿卒提供换马歇脚之处。
沈青崖让赵铁柱带大部分人在驿站外树林中隐蔽等候,自己只带王二,扮作寻常商旅,走进驿站。
驿站内冷冷清清,只有一个老驿丞在柜台后打盹。见有人进来,老驿丞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:“客官,打尖还是住店?小店只供驿卒歇脚,不接待寻常客人。”
沈青崖上前,按照约定暗语道:“老丈,我有一批山货要从西山运来,听说您这儿能帮忙联系车马?”
老驿丞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,上下打量了沈青崖一眼,慢吞吞道:“山货?什么山货?西山最近可不太平,听说有猛兽出没。”
“正是听说有猛兽,才想找熟悉路况的帮手。我运的是药材,急需送往洛阳。”沈青崖对答如流。
暗语对上了。老驿丞脸色稍缓,压低声音:“后院东厢房,有人等您。”说完,又恢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,不再理会他们。
沈青崖示意王二在门口守着,自己独自走向后院。
后院比前堂更显破败,几间厢房门窗紧闭。沈青崖走到东厢房外,轻轻叩门三下,两长一短。
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,露出一张陌生而精悍的面孔。对方警惕地看了看沈青崖,侧身让他进去,随即迅速关上门。
屋内陈设简单,灰鸽正坐在桌旁,桌上摊开着一张简易地图。见沈青崖进来,灰鸽立刻起身:“公子,您没事吧?我们接到消息,说你们在途中遇袭。”
“无碍。”沈青崖摆摆手,走到桌边,“情况如何?洛阳那边有什么进展?”
灰鸽指着地图道:“公子,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。先行小队已分批潜入洛阳,初步探查发现,洛仓守备异常森严,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,尤其是最近半个月,几乎只出不进。我们的人尝试接近,差点被发现。不过,我们通过其他渠道,弄到了一些洛仓近三个月的出库记录副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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