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 绝脉迁坟,富商信服
芒种过后第七日,一辆青篷马车碾着晨露停在了清玄观山门前。车帘掀起时,先探出的是一截锦缎袖口,袖口用银线绣着精细的云纹,在晨光中泛着含蓄的光泽。随后下来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,面容清癯,眉宇间却锁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。
“清晚道长。”男子深施一礼,声音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润,却掩不住底下的疲惫,“在下周文翰,做茶叶生意。今日冒昧来访,实为家中一件困扰三代人的心病。”
他身后的仆人抬上一口樟木箱。箱盖打开时,连见惯世面的青禾都微微一怔——箱内整齐码放着上等绸缎、文房四宝,最上层是一封红纸包着的银锭,少说也有五十两。
林晚的目光却越过那些财物,落在周文翰脸上。她看见这位富商眼下深重的青黑,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轻颤——那是长期忧思导致的心脉不稳。“周先生,”她示意仆人合上箱盖,“清玄观的规矩:先论事,再谈酬。请坐。”
三人在槐树下石桌旁落座。周文翰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族谱,指尖抚过那些墨迹黯淡的名字:“自曾祖父起,我周家便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。每一代都是勤勤恳恳,可每到生意将成时,必有意外横生——曾祖父的茶船沉了江,祖父的茶庄遭了火,到了我父亲,明明制出了顶尖的云雾茶,偏遇连年战乱,茶路断绝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发涩:“到了我这一代……三年前本已打通江南销路,谁知茶山突发虫灾,十年心血毁于一旦。上月,小儿与人合伙出海贩茶,船刚出港便触了暗礁……”
林晚静静听着。当周文翰说到“每一代都倒在临门一脚”时,她心中已有了猜想。“带我去看看祖坟。”
周家祖坟在三十里外的落雁坳。马车行至山脚便无法前进,三人徒步上山。越是接近,林晚眉头蹙得越紧——这片山势透着古怪。远看山峦连绵,但行至近处才发现,主脉在落雁坳前戛然而止,如同一条奔腾的巨龙被人斩断了脖颈。
及至坟前,景象更令人心惊。
所谓祖坟,不过是一座低矮的土冢,墓碑已风化得字迹模糊。坟冢位于山坳最底处,三面被陡峭山崖包围,唯一开口处正对着一道深涧。时值盛夏,此处却阴冷如秋,连蝉鸣声到了这里都变得稀薄无力。
林晚闭上眼,开启观气术。
再“看”时,她倒吸一口凉气——整片山坳的气场如同死水。没有龙脉延伸的温润生气,没有水流环绕的灵动水气,只有一团粘稠的、灰黑色的煞气如锅盖般笼罩在上方。更致命的是,那些煞气正通过坟冢,如无数细小的黑色根须,伸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——那是周家子孙的命脉所在。
“绝脉之地。”她睁开眼,声音在寂静的山坳中格外清晰,“龙脉至此而断,生气不续,死气积聚。先人葬于此,非但不能庇佑子孙,反成汲取后代气运的‘漏勺’。您家三代人的坎坷,根源在此。”
周文翰脸色惨白:“可有解法?”
“唯有迁坟。”林晚指向东南方向,“那边有一处‘玉带环腰’的吉地。但迁坟非同小可,需择吉日,行古礼,更需后代诚心忏悔,重立家训。”
回程的马车上,周文翰沉默良久。车至观前,他忽然问道:“道长,您说要后代诚心忏悔……我周家世代经商,虽非大善,也从未作恶,何悔之有?”
林晚看向他:“悔不在行,在心。您仔细想想,周家三代人经商,可曾有一次是因真心爱茶、想将这山间清韵与人分享?还是只将其视为牟利的货物,计较的永远是差价、是销路、是利润?”
周文翰如遭雷击。
三日后,吉日选定。迁坟那日,周文翰携全族男丁三十七人,皆着素衣,徒步上山。启棺前,林晚让他们面朝祖坟跪拜,不是求富贵,而是告罪:“告慰先人,后世子孙迷失本心,将天地恩赐视为敛财工具。自今日起,当以茶载道,以商传德。”
棺木出土时,异象突生——棺椁下方的泥土竟呈暗红色,散发着一股类似铁锈的腥气。那是地脉断绝后,金煞之气渗入土壤所致。林晚以朱砂在四周画下镇煞符,又命人将原穴填平,种上九棵松柏,以木气化解金煞。
新坟选在十里外的栖凤坡。此地背靠圆润山峦如太师椅,前有溪流环抱如玉带,左右各有矮丘护卫如扶手。最重要的是地脉——林晚以罗盘测定,此处正是主龙脉上一处生气汇聚的“穴眼”。
下葬时,周文翰亲手将一包今年最好的明前茶放入棺中。“祖父,”他轻声道,“孙儿懂了。茶不是生意,是天地与人对话的语言。从今往后,周家卖的不只是茶叶,是这片山水的气息。”
当最后一抔土落下,恰有山风过坡。风过处,新栽的松柏微微摇曳,溪面泛起细碎的金光。林晚闭目感知,能“看见”温润的土黄色生气自地脉升起,如春泉般缓缓注入坟冢,再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,流向周家子孙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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