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 盛名之下,坚守医者仁心
“救世仙子”四个字,像春日的柳絮,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。
瘟疫过后的第十日,清玄观的山门在寅时就被叩响了。不是往常的轻叩,而是急雨般的拍打,混杂着方言各异的呼喊:“清晚道长——”“仙子开开门啊——”
林晚推开厢房的门时,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。晨雾尚未散尽的石阶上,蜿蜒着一条望不到尾的队伍。有拄着拐杖的老者蜷在角落打盹,有妇人抱着啼哭的婴孩轻声哄着,有面色焦黄的病人裹着破被瑟瑟发抖,也有衣着光鲜的商人揣着鼓鼓的钱袋焦急张望。
道观三百年来,从未有过如此喧闹的清晨。
“都安静!”青禾不得不提气高喝,“排队等候,不得喧哗!”
然而秩序只维持了半炷香时间。辰时初刻,当林晚在庭院槐树下摆开诊桌时,人群如潮水般涌来。二十张临时准备的号牌瞬间被抢光,没抢到的人捶胸顿足,抢到的人紧紧攥着木牌,像握着救命稻草。
混乱在巳时爆发。
一个穿着绸缎长衫、腰间悬着玉坠的富商推开人群,将一锭雪花银“哐当”放在诊桌上。“道长,鄙人姓钱,特地从八十里外的县城赶来。这十两银子是定金,只要您为我家新宅看个风水,事后另有重谢!”
银子在晨光下白得刺眼。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——十两银子,够寻常农家吃用一年。
几乎同时,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挤到桌前。她怀里抱着个约莫三岁的男孩,孩子脸色青紫,呼吸微弱如游丝。“道长……求您看看我家狗儿……他、他吃了山上的野果……”
妇人伸出的手粗糙皲裂,指甲缝里塞满黑色的泥土。她颤抖着掏出一个破布包,里面是三个磨得发亮的铜板——这可能是她全部的家当。
钱姓富商皱眉:“总有个先来后到吧?我可是出了银子的。”
林晚的目光在银锭与铜板之间停留了一瞬。她抬头看向富商,声音平静却清晰:“钱员外,您宅邸的风水可以等,但这孩子的命等不得。”
“你!”富商涨红了脸,“我可是花了钱的!”
“清玄观的规矩:治病救人优先,诊金多寡不论。”林晚已转向妇人,“孩子给我。”
她接过孩子时,触手一片滚烫。掰开孩子的嘴,舌苔呈诡异的青黑色,喉头肿胀几乎封住气道——这是误食毒莓导致的重度中毒,再耽搁半刻钟必死无疑。
“取针!备绿豆甘草汤!”
林晚将孩子平放在诊桌上,顾不得污秽,俯身以口吸出孩子喉中黏液。腥苦的液体让她胃里翻涌,但她动作不停。银针在手,第一针直刺人中穴,第二针刺十宣放血,第三针刺内关护心。针尖所过之处,孩子青紫的皮肤下竟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——那是毒素已入血脉的迹象。
“热水!”她喝道。
青禾端来药汤。林晚以竹管缓缓灌入,同时以掌心贴住孩子心口,将温润的真气缓缓渡入。她能感觉到那些黑线在真气冲击下如冰消雪融,孩子微弱的脉搏开始变得有力。
半炷香后,孩子“哇”地吐出一大口黑水,随即发出虚弱的哭声。脸上的青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转为病态的苍白——这是活过来的颜色。
妇人瘫跪在地,不住磕头,额头上沾满泥土和泪水。她颤抖着捧起那三个铜板,林晚却轻轻按住她的手:“留着给孩子买些米粥。这病需调养半月,每日辰时你来观里取药,分文不收。”
钱姓富商站在一旁,脸色变幻不定。他忽然深深一揖:“道长高义,钱某佩服。这十两银子,就当作给这孩子买药的钱吧。”
“不必。”林晚净了手,重新坐回诊桌后,“钱员外若真想看风水,请按规矩取号排队。今日的号已发完,您若要等,明日请早。”
富商怔了怔,竟真的退到队伍末尾。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,此刻安静得像个小学生。
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。接下来的接诊异常顺利,再无人敢以财势压人。林晚按照顺序,为二十位患者一一诊治:有樵夫被毒蛇咬伤溃烂的腿,有农妇常年洗冷水落下的月子病,有书生因苦读而耗损的心神……她望闻问切,下针施药,动作沉稳如常。
午时休诊时,小道士清风忍不住问:“师姐,那钱员外一看就是大户,您为何……”
“清风,”林晚正在清洗银针,水流声叮咚,“你可知医者最怕什么?”
“学艺不精?”
“不。”她将银针一根根擦干,对着阳光检查针尖,“最怕眼睛被金银晃花,忘了躺在你面前的,首先是一个需要救治的人,其次才是付你诊金的人。”
她望向庭院中那些等候明日接诊的人群。阳光穿过槐树叶隙,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有人靠着行囊打盹,有人就着凉水啃干粮,有人低声交流彼此的病情——这些都是最普通的百姓,一辈子可能都摸不到一锭十两的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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